既是说出口的话,她并不打算出尔反尔,是以回来之后便着人把原先许诺的银钱都照着数目给齐了。
秋爽面色古怪,似是在憋笑,只道:“这一回便是为了上回的银钱来的。”
她憋了一路,此时终于笑出声来,道:“夫人,您是没瞧见那和尚的脸色,好生精彩!那声音!我算是服了,都说大相国寺的和尚个个都是练过的,出门讲经,做水陆法会,化缘,人人都有好口才,原我还不信,今日当真是长见识了!”
秋爽眉飞色舞,只差手舞足蹈了。
秋露立在季清菱的后头,忍不住催道:“你被松节带的,竟还会卖关子了!还不快说!”
秋爽嘻嘻一笑,道:“早上不是下头几个丫头小厮都去了城外,没有人用了,我见夫人就要出门了,怕赶不及,便自己去门房那一处要催马车,谁晓得正正遇得那和尚,也怪门上胡咧咧,说我是什么‘夫人身边得脸的大丫头’,那和尚就凑上来,把我夸得好像观音菩萨身旁的玉女一般,又请我过来给夫人回话,说上回自家不晓事,胡乱坏了寺中的规矩,竟收了咱们家的银子,如今已是被训斥过了,这一回他是亲自来把银子送回来的!”
秋露听得莫名,问道:“什么时候大相国寺还不收外头赠的香火钱了?”
秋爽便道:“我也不晓得,再问那和尚,他便不肯说了,只问夫人方不方便,如今人还在门房坐着。”
季清菱本待要不理会,听得是来退善银,倒是不能不去了,否则要显得自己仗势欺人。
她在偏厅见了大相国寺的来客。
才进门,便见得里头坐着一个低头拨佛珠的大和尚,旁边又立着一个和尚,看着还有些面熟——
旁边立着的原是上回那个接引她的知客。
季清菱便上前同对方行了一礼。
坐着的那一个大和尚几乎是立刻便站起身来,口中先念一声佛号,紧接着自报了法号,这才道:“女施主善心,前几日给寺中献了好一笔善银,今次贫僧便是为着这事来的。”又转头叫了旁边那知客一声。
那知客一脸的羞愧,上前单手行了一礼,道:“还请女施主不要怪罪,原是小僧疏忽,漏了一桩要事,倒叫府上好心又生波折。”
又道:“前几日宫中下了旨意,原来这一回寺中修佛殿,宫中圣人赐了金银,因不能越过圣人,是以只要是善男信女献银的,最多都只能收一贯钱,只图个众人的向善之心罢了。”
再道:“正巧寺中说这事的时候,小僧出去做法会了,是以不曾知晓,回来竟也未有听得信,倒收了女施主这样多善因,如今为着寺中规矩,只得送回来,全是小僧的错。”
他口中说着话,手上却是不停,只把一旁桌上放着的托盘托了起来,又将上头盖着的红布给掀开了,呈到季清菱面前,左手持托盘,右手指着上头两只符,道:“小小赔礼,还请女施主海涵。”
竟是把上回季清菱遣人送过去的善银折成金银铜钱又送了回来,还搭上了两枚平安符。
季清菱见得两人这般行事,简直是由衷地生出一股佩服之心来。
大相国寺的和尚,消息当真是灵通,也当真是够能扯了。
昨日下午智信才被请去了城外的军营,那时已经天色不早了,一夜的功夫,他们就探明了为何智信会被点去广南,还能找出这个借口,把善银给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