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可是,共产党员眼中没有困难,梁大众同志,你是一村之长,要正确引领全村人民向前看,而不是鼠目寸光,着眼于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你说对不对?”
梁大众心乱如麻,周县长如此坦诚不公的一番话,让他感到了肩上的责任重大,心里一乱就想抽烟,可是摸摸口袋里,没有烟也没有火。
周县长拿出烟盒来抖一抖,伸到了梁大众面前,是二十块一盒的好烟,梁大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周文拿出打火机要帮他点烟,吓得梁大众赶紧去抢:“可不敢,哪有县长给村长点烟的道理。”
“没事。”周文执意帮梁大众点着了香烟,又把半包烟塞给了他,不经意的说道:“黄劲松下去之后,苦水井乡的乡长人选是个问题,县里一些领导的意思是从其他乡镇调人过来,我倒认为,从本地基层提拔有担当的干部出任乡长比较好,梁村长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嘛。”
然后又拿出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关于征地的事情,有不理解的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时候不早了,县里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周县长,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照顾他们吧,记得有问题直接打电话给我。”
周文走远了,梁大众还在后面挥舞着手,此刻他心中壮怀激烈,百感交集,感到自己的人生之路到了抉择的关头。
何去何从啊……
9-43 县长的苦恼
回到县政府办公室,一份报销单已经摆在了县长的案头,这是省里考察团两天来的花销清单,望着合计数字栏内的壹十万两千八百元整的字样,周文觉得格外的刺眼,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死难学生家长悲恸的目光。
十万块,一条鲜活的小生命不过就是这个价啊。
本来这些琐碎的事情是不需要县长亲自过问的,但是周文和别人不同,他把财权和人事权紧紧抓在手里,哪怕一分钱的开支都要让他知道,南泰县财政紧张,再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报销单上把所有开始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金帆大酒店二十个标准间,五个高级套间,两个总统套房,四十八小时的住宿费用就是两万五千块,还是打折以后的价格,两次午宴一次晚宴,酒水菜品都是最好的,光是喝掉的五粮液就不下两件,还有临别赠送的那些所谓“土特产”,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烟名酒品牌皮具啊,这还不算县里各单位工作人员的补贴,以县交警队为例,全体人员上路执勤, 光是加班费就要上万呢。
所以,十万块还真不多,为了让玄武集团的客人体会到南泰县人民的一腔真诚,这笔钱花的值!
在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周文又给县委徐书记打了个电话,召集常委一班人开会商议如何处理苦水井乡学校垮塌致人死亡群体事件。
县委小会议室里,常委们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等着周文讲话,周文见大家不愿发言,便笑笑说:“我的意思是县财政出钱,给每个死难学生家属十万元抚恤金,其他方面,能照顾的尽量照顾吧。”
常委们交头接耳一阵,县政法委王书记说:“这个头一开,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县里对于这种群体事件历来采取的都是铁腕政策,如果这个赔钱消灾的先例一开,以后赔钱的事儿就多了。
朱副县长看看徐书记的脸色,老徐依然如同老僧入定般稳如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王书记的看法一致,对于这帮刁民决不能姑息,抬着棺材围堵政府大门,导致政府机关无法正常办公,这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不从严惩处,政府的威信何在,公检法的威慑力何在,我建议,公安部门介入,抓几个带头闹事的,以儆效尤!”
周文知道朱副县长向来和自己唱对台戏,他针锋相对质问道:“中央三令五申,在处置群体性事件中,要坚决防止因用警不当,处置不妥而激化矛盾,老百姓死了孩子,心里委屈,想讨个说法罢了,而且这次事件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善后问题,而不是秋后算账,继续激化矛盾,制造对立情绪。”
朱副县长冷笑道:“用钱买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绥靖主义要不得啊,当年英法就是采取绥靖政策,姑息纵容德国纳粹,才酿成了巨大的恶果。”
周文鄙夷的一笑,答道:“看来朱副县长也是博览群书,熟读历史的,我想您一定知道绥靖这个词的来历,这个词出自《三国志?吴志?陆逊传》:“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其意思是“安抚平定”,政府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能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相提并论呢,自古刁民酷吏是一对孪生兄弟,政府怎么对待百姓,百姓就怎么对待政府,我想这个辩证关系,朱副县长一定明白吧。”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朱副县长一点也不怵,他是市管干部,只要没有小辫子被人抓住,就算是县长也奈何不了他。
徐书记干咳一声,制止了这场辩论,他是县里的三朝元老,威信很高,见他要发言,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大家意见不是很统一,我看还是举手表决吧,我个人是不太赞同周文同志的意见的。”徐书记慢条斯理的说道。
朱副县长眼睛一亮,暗道徐书记真是深明大义,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毫不含糊啊。
哪知道徐书记接着说道:“十万元抚恤金太少了些,老百姓养一个孩子不容易,我建议再增加五万元,另外让计划生育部门给他们下个生育指标,别让人家绝了后嘛。”
说完举起了手,扫视会议室一周,道:“同意的请举手。”
除了朱副县长之外,常委们全都举起了手,周文在举手的时候,向徐书记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朱副县长迟疑了一秒钟,还是举起了手,说:“我尊重集体的决定,但保留个人看法。”
会议结束,常委们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书记和县长,徐书记语重心长的说:“小周啊,今天你处置的很好,如果干部们都能像你这样看问题,咱们南泰县也不至于如此啊。”
周文感动地说:“老书记,谢谢你的支持。”
徐书记摆摆手:“别谢,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剩这点作用了,你放开了去干,后方我帮你坐镇,工业园的事情是重中之重,一切问题都要为它让路,就像这次学校垮塌事件,处置不当的话直接影响到征地进程,如果到了那一步,可就不是花几十万能解决的问题喽。”
“老书记,还是您看得长远啊。”周文由衷的说道。
“好了,别拍马屁了,明天去市里开会,帮我给秦书记胡市长带个好。”徐书记微笑着说。
……
第二天,周文坐上自己的桑塔纳,前往市里开会,以往从南泰县城到江北市开车起码要两个半钟头,收费站多,交警多,维修路段多,是影响车速的三大原因,现在为了招商引资,收费站裁撤了一多半,县里下文明令禁止交警部门为了罚款而罚款,至于这条总也修不好的公路,在交通局长被捕之后就立刻完工了,而且至今没有再修过。
在市政府开会的时候,周文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这人是以前大开发的总裁聂万龙,如今大开发已经被玄武集团兼并,聂万龙也成了玄武集团江北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会议过后,周文回到了滨河小区的家里,刚进门就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小舅子刘晓铮。
见到姐夫回来,刘晓铮赶紧掐灭烟头,站起来客客气气打招呼道:“姐夫,回来了。”
“嗯,坐吧。”周文很冷淡的招呼了一声,这个小舅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开过公司,当过老板,后来因为滥赌败光了家产,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爹妈挤在一起住,他上门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小舅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姐夫,听说你们县要搞开发区,正好我有个哥们是干建筑的,能不能给点工程干干啊。”
周文冷冰冰的问道:“是你哥们还是你想干?”
“嘻嘻,那不是一回事嘛,姐夫你放心,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刘晓铮搓着手,讪笑着说道。
“那就参加竞标吧,别老想着走后门。”
“姐夫,到时候你给批个条子就是……”刘晓铮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