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儿的精神要好些,闻言答道:“活着呢,就是罗老三的脚被石头砸伤了。”朱自强安慰几声,又询问了里边闷不闷?肚子饿不饿,然后指挥挖掘机开足马力清除土石方。
乡政府干部们、施工队工人和附近农民,一共两百多人加上两台机器,全部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救人。管中昆指挥十几个人到工程队的食堂和附近农户家煮了几大锅玉米面糊糊,从早上开始一直干到晚上七点,总算把困在崖壁下的三个人给清理出来,三人就像泥鳅一样,浑身都是泥土,牛娃儿和田鸡儿饿得发软,身上倒没有什么伤形,罗老三的脚被垮塌的石块砸了一下,伤势也不严重。
回来的路上,管中昆一脸苦笑地跟朱自说:“听说你上任的时候碰上了暴雨,妈的,我来就遇到塌方,是不是咱俩八字儿跟田园不合啊?”
朱自强一头一脸全是泥灰,四周跟着二三十个乡上的工作人员,没一个干净的,朱明军和其他两个副乡长也在,听到管中昆的话,忍不住就大笑起来:“朱书记来的时候有个下马威,管书记也一样!朱书记是水龙伺候,管书是土龙发威,咱们都整成了工兵出身。”边说边拍打身上的灰尘,几十个一起动手,拍得尘土飞扬。
走到一半的时候,老杨让他姑爷跑来通知朱自强,五粮液的人到了。朱自强得知老杨已经安排人住下,这会儿正在食堂吃饭,忍不住就加快了步子,管中昆有些惊奇地看着他:“我说朱自强,你狗日是不是铁打的?老子已经快累得散架了,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朱自强得意地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娇生惯养,才干多少活就穷叫唤,咱们都是钢铁汉,过两天放你去下边转转,嘿嘿,你慢慢来,我先赶过去接待人家。”说完扔下众人,大踏步地往乡上赶去,朱明军摇摇头,放慢了步子。
管中昆看着朱自强的背影骂道:“狗日的不是人!”
朱自强回到乡政府,偷偷地瞄了一眼食堂,正要转身上楼,被老杨看到:“唉呀,我们朱书记回来了,老刘,来来……”朱自强心里暗骂,没看到老子一身泥灰吗?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老杨急忙介绍道:“朱书记,这几位就是五粮液来的师傅,这位是老刘师。”
朱自强灰头土脸的,笑的样子也让人感觉有点傻,手使劲地在身上搓了几下才伸过去,老刘一把握住:“来得突然!没想到朱书记这么年青!呵呵,听说你们电站修路塌方,现在情况怎么样?”
朱自强笑道:“人已经救出来了,老刘师傅,招待不周,今天没能亲自迎接你们,各位不要见怪!临时出事儿,实在是没办法,你们继续吃饭啊,我去洗洗,你看这手,嗨!”
等朱自强转身上楼后,老刘看着老杨:“这真是你们书记?看模样才二十出头嘛!”
老杨得意地笑道:“他就是我们书记,你别看他年青,他可是我们全县唯一的砚士干部!”
之前叫唤着要走的人,这会儿凑了过来,比划着手指道:“没吹牛?就算他五岁开始读书嘛,小学五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最少也是二十三岁,不可能刚毕业就当书记吧?”
老杨道:“他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考上大学没钱上,工作两年参加自考拿下本科,随后又考进彩云大读研究生,去年刚毕业呢。今年才二十二岁!”
几人听到这话,同时竖起大拇指道:“天才!”老刘说:“比我娃儿还小八岁,我娃都三十岁了,二十八岁大学毕业,才参加工作两年,啧啧,你们这个小书记,以后不得了!”
朱自强上楼后飞快地洗头洗脸,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提了两瓶酒,刚要走出去,又觉得不合适,人家是酒厂的人,对这种瓶装酒肯定没兴趣,不如直接让老杨抬一坛陈德明酿的菜籽沟白酒。
主意打定,朱自强就到食堂,让老杨把收藏的白酒拿出来,然后给每人倒了一碗:“嘿,我这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各位都是‘酒精’考验的老革命了,瓶装酒我们拿不出手,这次要合作的菜籽沟酒厂,以前就是由本地的一个农民酿造的白酒,各位专家先尝尝?”
老刘抢先接过来,先是闭上眼轻轻地抽鼻子,闻了一会儿,然后嘴唇沾酒,再呷一小口在嘴里,一直闭着眼睛,慢慢地咽下,差不多两分钟,整个食堂静悄悄的,老刘睁开眼睛,看着朱自强道:“水质不错,酒的工艺太差了,酒香刺鼻,酒味苦辣,不够醇厚,回味倒是不错,这是用苞谷酿的,辛辣不好除。这酒有三年了,比一般的白酒要好些。”
朱自强点点头:“明天就带几位到实地看看,说实话,我们这里没人懂,之前请了几个酿酒师来,他们也认为那里水质还行,但一定要改进工艺。”
老刘笑道:“水质虽然关键,但最关键的还是生态环境,从水的源头开始,到流经的地方,都有些什么植被,空气中有没有适宜酿酒的微生物等等。你知道贵州赤水河吧?茅台之所以闻名中外,就是因为它的生态环境,在贮存的时候,赤水河一带的几种微生物融进酒中,形成了茅**特的酱香,真是得天独厚啊,所以全世界只此一家。而我们五粮液主要是靠酿酒工艺,酒味、酒香、酒劲都是上选佳品,酒后不上头,不会跟其他酒一样,一夜宿醉后造成头痛头晕等等。”
老杨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插嘴:“要说这菜籽沟的水,还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它的源头在海拔两千米左右的原始森林,从上寨流下来,不超过十公里,长年清澈见底,沿途都没有什么人家户,汇流进田园小河后,并入白水江。”
老刘点点头道:“水质没被污染这点不错,对了,你们功勋不是天麻的特产地吗?我前年参加过彩云省的春交会,见过功勋的天麻,你们这儿出产的天麻,含的天麻素是其他地方的两倍!天麻是名贵中药材,而天麻素则是决定药用价值的,我有一个老朋友,在四川农大任教,他就专门研究名贵中药材的人工种植,前段时间还跟我提起这东西,说是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咱们是不是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朱自强道:“你的意思是做天麻酒?”
老刘笑道:“不止这个,天麻酒只是以后酒厂的一项产品,主要的是可以发展人工种植,你想想,如果天麻形成产业化,解决一个乡的温饱还算难事儿?”
朱自强赶紧问道:“老刘师的这个朋友,真的有办法进行人工种植天麻?”
第123章 思路
老刘带着安慰的笑容说:“你也不用急嘛,这做学问的人呢,最讲究言之有物,应该不会说空话、吹牛皮,咱们先把酒厂的事情定下来,随后我帮你打听,如果他真的有办法进行人工种植,我绝对劝他把技术给你,这点我以人格向你保证!”
朱自强端起酒碗道:“那就先谢过了!来,诸位为了田园这样一个事不关己的穷山村,不辞辛劳赶来帮助我们,酒菜简陋,我代表全乡干部群众向你们表示感谢!”说完一仰脖子就干了。
老刘代头,连驾驶员们一起,八人,八碗,同时仰起脖子喝光碗中酒,一个个面不改色,老刘哈了一口酒气,看着朱自强笑道:“朱书记年纪轻轻,为人豪爽!我相信你一定能带领全乡人民致富奔小康,咱们是企业单位,说白了就是商人,商人图利,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吴总亲自点名让我来,我就得对集团负责,对吴总负责,所以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菜籽沟没有什么投资价值,我同样会空手而回。”
朱自强笑道:“你放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你们认为没有价值,我也会取消这个项目,对了,刘师现在是享受正处待遇吧?”
老刘“嗨”地摆摆手笑道:“啥子正处哦,没得实权,就是工资高点儿。”
朱自强道:“你几位,除了两位开车的师傅,我估计行政级别都比我高。”其余几人相继笑着否认,老刘趁此机会向朱自强介绍道:“他们五位都姓陈,家门叔辈,亲巴巴儿的,我们一般都是按年纪排行叫,这边起,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是科级干部待遇,不过跟你们没得比,只管自己每个月的工资。”
朱自强拍着手笑道:“巧了!我们这回的酒厂计划,要迁一个社的人,这个社全部姓陈,社长就是酿白酒的陈德明,不晓得跟几位扯得上关系不?”
陈大师头顶有点秃,喝下酒后蕴着红光,笑起来眼睛鼻子挤在一起:“德字辈,跟我们搭得上,按说还是我们的爷爷一辈了,不晓得德字下边是啥子?”
老杨急忙道:“是‘绍、文’。”
陈大师道:“唉呀!那就全扯清了,是嘞!是一家子,我们兄弟几个就是文字辈儿,我叫***,嗨呀呀,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找着一支本家,好事情!明天还要麻烦朱书记帮我们介绍一下。”
其他几个陈师也跟着说起来,酒桌上围绕着陈家的历史,从第一个姓陈的开始,然后一直慢慢地数下来,聊到最后,酒菜一空,宾主尽欢,约好明天一起到中厂,朱自强和老杨带着他们回到房间睡下后,管中昆等人才姗姗来迟,朱自强等他们洗换一番,急忙召集领导班子成员们开会。
管中昆提议让老杨连夜赶到中厂去,跟陈德明好好地谈谈,务必要把本家关系拉好,反正这是有利无害的事。然后是留守和陪同的人员安排,管中昆与李朝伦留守乡政府,处理电站塌方的善后事件,以及田园到田坝的柏油路工程。朱自强、崔志发、刘艳三人陪老刘等人到中厂,朱明军赶赴河西的公路建设指挥部,继续抓紧公路施工进度。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到达中厂,老刘是个实干派,中午不喝酒,两碗饭刨完就开始实地考察,带上验水器具,在菜籽沟里开始慢慢地测验,直到下午,才完成第一项工作,几人凑在一起商议,决定在中厂住一晚上,然后沿着菜籽沟往上走,一路查看周围的植被。
到了晚饭时间,陈德明亲自出面邀集陈家五兄弟,老刘自然不好推却,于是所有人一起出席了中厂社陈家人的饭局,经过一番介绍,总算确认了陈德明等人跟陈大师兄弟是一支,就是往上第七代老祖在清朝时候,曾担任过四川宜宾的县令,他们都是属于这个老祖公的子孙,这样一来家族式的聚会更加热闹,陈大师兄弟正式向陈德明行后辈之礼,而且看到陈家在此的穷困现状,几兄弟相继嘘唏不已,不经意间就透露出菜籽沟的水非常适合白酒酿造。老刘见状也很干脆地确认了,至于品质能到什么档次,还得认真看过菜籽沟流域的自然环境。
朱自强长出一口气,财神算是留住了,这是田园乡的第一个投资者,以后随着交通改善,还得拉更多的人来田园投资。
散席后,陈德明坚持要留陈家兄弟住宿,说什么也不放人。朱自强等人只好由他,毕竟相隔百多年才认到一门分支,有些话不是三两句就说得清楚的。
朱自强正在洗脚的时候,刘艳敲开了他的房门,“朱书记,我有个想法,要是不跟你说的话,没法睡觉。”
朱自强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大姐有话尽管说,酒厂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我也可以松口气了,嗯,要不……大姐先不忙说,让我猜猜你的想法?”见刘艳宽厚的笑着点头应允,朱自强接说道:“大姐是不是觉得我们跟五粮液的合作方式可以借鉴到别的项目上去?”
刘艳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大笑起来:“呵呵,原来朱书记早有准备,我还想来提醒你,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养殖业也可以招商引资,按公司加养殖户发展,毕竟我们没有经验,没有技术,没有管理模式,没有销售渠道,如果能引进同类企业,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朱自强道:“话是这么说,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啊,五粮液的人能来咱们这里,绝不是什么有利可图,这背后啊,还有些东西你们不晓得。发展的思路可以多方面,但是根本上还得靠咱们自己来,当然,能引进就引进,引进不了的也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刘艳喝了口茶,站起来告辞:“你的想法很好,呵呵,我想不到那么多,还是像你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脑子好使。那你睡,我先回去了。”
等刘艳走后,朱自强开始慢慢思考,就田园现在的情况来看,除了资金、人力、资源外,其他东西可以说一片空白,比如生产技术,如果派出人员学习,周期太慢,还不能保证学成的人一定回来。资金也只能开展前期建设,后续发展还得靠这些从田地里解放出来的农民,资源也不是强项,一个乡的资源能有多少?那些大集团大公司绝不会对这种蝇头小利感兴趣。五粮液能来,那是看在龙华生的面子上,跟我这书记官没有半分关系!
之前,朱自强也想过很多办法,比如在建设期间组织中青年劳动力外出打工,增长见识,拓宽视野。但是他又担心,这些人没知识没文化,出去除了卖笨力外,基本上干不了什么大事,再有就是外出打工的收入,比呆在本地务农强,说不定很多人就会举家搬走。当然,这样一来可以减轻田园乡的压力,可是中坚力量就流失了,这样做的结果肯定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