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之道:“母亲说了,您并不赞同,您希望她为我考虑,但这一点,我不在乎。”
皇后摇头:“将来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涵之,等待你的路,可不好走。他们夫妻将来不再相见就是了,何必非要这一纸文书,闹得天下皆知呢?”
涵之说:“要不要接这个担子、怎么接,我们夫妻早就商量好了。爹娘是否美满和睦,对于我们未来的人生,几乎没什么影响,不能因为无法掌控的大事,而认为把小事攥在手里,就能一切顺意。姨母,我娘不是好人,说这话我都惭愧,可祝家,到底是亏欠她的,我想还她一个自由。”
皇后拍了拍涵之的手:“祝家辜负她,她不善待那家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她对不起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怪姨母,没教好这个妹妹。”
涵之笑道:“母亲这辈子,最怕您,也和您最亲近,还望姨母将来,多多包容她,彼此照顾。”
说着话,她们已经进了涵元殿,这里铺天盖地地挂着白幡白绫,皇后站立阶下,仰望中宫门匾,对涵之说:“过了明日,就把这一切拆了,家具摆设全部换新的,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涵之没说话,但记起了小时候的事。
杨皇后亦如是,笑道:“你刚认得自己名字时,指着涵元殿说,这是你的屋子,还记得吗?”
涵之笑道:“那时候小儿无知,您还记得呢。”
杨皇后感慨:“可见冥冥中自有注定,老天爷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姨母没能培养出顶天立地的储君,但是有个好外甥女。涵之,如何成为好皇后,姨母只能给你一个字,就是‘忍’,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你的孩子,至于为不为皇帝,将来你自己定夺。”
涵之周正地行礼:“是,孩儿记下了。”
翌日,先帝出殡,太子继位,然太子继位不到半个时辰,就下旨将皇位禅让与堂弟项圻,改年号延盛,延盛帝欲封生父为太上皇,遭婉拒。
这是满朝文武,乃至百姓们都料到的结果,新君即位,普天同庆便是了。
而在同一天,明莲教幕后教首金东生,遭斩立决,以祭先帝英魂。
忠国公府里,三老爷祝承哲离京前,叮嘱过儿子平理,让他去金家看一眼,那位怀孕待产的姨娘,腹中是金家的骨肉,还有他的舅妈和表妹金蔷儿。
去年才钦赐的将军府,今年就遭查抄,金东生虽然成为了此次动乱的刀下魂,可他也的确帮着皇帝,将坏事做尽,手中人命无数,死不足惜。
金夫人和女儿,都被贬为奴籍,小妾腹中的骨肉,她也顾不得了,今日新君登基,她还指望能大赦天下。
平理来见她们,笑话道:“纵然大赦天下,放的那也是凤毛麟角,能为大齐有所贡献的犯人,轮不上你们的。”
金蔷儿被她娘推出来,跪倒在平理脚下,哭得凄惨:“表哥,求您救救我,我不能被卖去当奴隶,表哥……”
平理拿出卖身契,交给她们说:“家里替你们赎身了,这里的一切朝廷要没收,但老家的宅子留给了我娘,我娘总要给你们一处容身之地,你们就搬回去吧。”
金夫人一把抓过卖身契,喜出望外,脑筋一转,又道:“你蔷儿妹妹跟我回去,这辈子可就没指望了,平理啊,公爵府家大业大,就可怜可怜她,收留她吧。你们、你们不是连闵家那个小贱人也收留了吗,蔷儿还是你的亲表妹啊。”
平理直来直去,可不会说什么婉转好听的话,很不耐烦地说:“舅妈,你要识相一些,这已经是给你们最好的安排,我们家还怕被我舅牵连呢,如今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们最好赶紧回老家去,这宅子,明日就有人来查封的。”
他再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表妹手里:“这是给你们回老家的盘缠,往后我娘少不得会接济些,但你们不能指望我们活着,自己谋些营生才是。”
金夫人夺过去掂量一番,急道:“平理,就、就这些?你不怕我们饿死在路上,公爵府抄家,抄了几天都只扒拉了一个角落,你们那样大的家业,就给二十两银子?”
平理呵呵一笑,懒得再废话,他还要去太尉府捞他的好兄弟,秦太尉太狠了,把亲孙子打得半死不活。
今日满京城的官员,都忙着皇帝出殡、新君登基,太尉府里长辈们也都不在家。
平理原打算,把兄弟捞出来后,一起离家出走回赞西边境,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秦太尉的小孙女,他好兄弟的亲妹妹,喊来家丁层层把守,把她哥扣下了。
平理气得半死,和那小丫头大吵一架,谁知离了太尉府,又被自家的人逮回去。
原来全家人都准备着进宫向新皇后朝贺,就他满世界转悠,到了大哥跟前,少不得被平珞责备。
进宫后,家人相见,涵之问为何来晚了,她这儿时间赶得很,怕是不能与家人多说几句话。
韵之告状道:“娘娘,我们找不到平理,满京城抓他呢。”
平理狠狠瞪了眼韵之,他们两个从小非姐弟非兄妹的,就爱互相欺负,家人是见怪不怪,但今天是正经日子,岂容得他们胡闹。
平珞幽幽出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些。”
韵之要争辩,被闵延仕拦下,平理则委屈极了,当众说:“我爹交代我去给金家善后,我能不去吗?”
平珞眉头紧蹙,瞪着弟弟:“什么地方,容你大声喧哗?”
平理收敛了几分,嘀咕着:“难道做了皇后,就不是我姐了?”
“好了,大哥你们先退下,我这里还有亲贵要接见。”涵之道,“平理留下,我有几句话交代你。”
平珞领命,率家人行礼后,纷纷退下,平理见姐姐起身,忙过来搀扶,嬉皮笑脸地说:“您这凤袍,可真实沉,穿了七八层吧?”
涵之笑道:“十三层。”
平理惊讶不已:“老天爷,那往后,该多累。”
涵之嗔道:“就今日穿罢了,这还是姨母当年的,眼下那儿来得及做新的。”
平理搀扶姐姐往内殿去,小心地问:“您留我,要说什么话?姐姐,我真没瞎跑,我去金家善后了。”
涵之道:“想说说,你去从军戍边的事。”
平理大喜,问:“你答应了。”
涵之摇头:“想叫你死了这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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