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盛世书香 阿琐 2687 字 3天前

老太太说:“早晚要知道,瞒不住。可送回来的时候,是好好的人儿,如今变成这样,王妃但凡御前告一状,她是忠烈遗孀,是亲弟妹,还是老相爷的长女,皇帝不会不管。涵儿虽说是我祝家的女儿,可嫁出去了,那也是皇家的儿媳妇,是王府的人。”

祝镕放下碗筷,问祖母:“上回我说的事,您想过了吗?”

老太太眉头紧蹙:“涵儿的痴病,可以说相思成疾,难不成家里人害她不成?可你姐姐若当真曾怀有王府子嗣,那你母亲的罪过就大了,也不怪她如此慌张。”

祝镕沉思片刻,道:“真有此事,也能说是大姐不小心,王妃也不能强行说是我们家的责任,如此母亲的罪过能减轻一些。“

老太太苦笑:“不论是谁的罪过,都是我们家没保护好王府的子嗣,那不仅仅是一个孩子,那可是王府唯一的香火。这件事闹大了,皇帝不追究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一旦追究,那也是皇帝厌烦了祝家,三百年的家业,算是到头了。”

祝镕神情凝重,双手在桌下默默握了拳头。

老夫人一改方才眉开眼笑的欢喜,无奈地说:“你母亲前瞻后顾的,五年前一步错,要得之后步步错,她就这一个亲身骨肉,如今落得这下场,不等天家王府来追究责罚,她已经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了。但我不愿这家里,因她一人而罹罪遭难,镕儿,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周全。”

祝镕颔首:“父亲常常将伴君如伴虎挂在嘴边,皇上若有一日看不惯祝家,任何事都能摧毁一切,您上了年纪,未必见得到那一天,可我怕,我们家当真衰败崩裂后,大姐即便被王府接回去,她痴痴颠颠还能被善待吗?事已至此,且不论当初谁的罪过,就看往后将来,纵然王妃和郡主怜惜,只怕下人也不怜惜,可那时候,大姐已经连娘家都没了。”

老太太说:“我看闵王妃的气度涵养,是能商量的人,她也未必想要害了我们家,今日第一次见,说什么都太急,过些日子再想法子,还是主动相告的好。”

说着话,低头见饭菜的热气渐渐散了,忙道:“赶紧吃吧,都凉了,你吃着,我和扶意说几句话,不然韵之就该回来了。”

祝镕问:“有什么话要避开韵儿?”

老太太道:“不过是几句解释和安抚,希望她能看在我的份上,凡事有所顾忌,你妹妹在,毛毛躁躁,总说不到点上。”

祝镕拿起碗筷,想了想又道:“方才那些话,您也对言表妹说吧,她是通透明事理的人,分得清轻重。”

老太太终于有了几分笑容,故意道:“我若懒得说,你替我说去?”

祝镕不自禁念:“算了,又要不欢而散。”

一语出,他心头一紧,猛地看向祖母,老人家笑得意味深深,留下孙儿独自用饭,转身往里屋去了。

扶意今晚来,就是要和姑祖母好好谈谈,来明白自己之后在这家里的分寸,而老太太将与孙子的一番话,除了涵之可能有过身孕之外,同样告诉给了她,她才深深明白,大家族生存的不易。

这些高门贵府,生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与手掌之中,风光荣耀的背后,是每一日如履薄冰的彷徨不安。

新贵尚且不知山高海深,只顾意气风发张扬豪迈,反是这与国土同岁的世家贵族,才最明白生存的不易,他们每一代人,都不愿家业毁在自己的手里。

老太太开诚布公地对扶意说:“我总想着这家里一些旧做派能被打破,可我也常常问自己,我能面对儿孙们将来流离失所,我能安心看着一家子散了,上百口下人被拉去买卖,旁系子弟从此无了仰仗,我的小孙女们去了婆家被欺负,甚至遭凌辱吗?”

扶意听得浑身紧绷,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家。

老太太说:“我不能,孩子,你一个外人,我原不该对你说这些话,可真真就是外人才说得。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自然我眼里一直将你当孙女般看待,从没把你当外人。”

扶意道:“偶尔与二夫人喝茶闲话,二伯母也仿佛满肚子的话无处可诉,总拉着我说上好半天,想来二夫人为了家为了她的儿女,也是诸多无奈和忍让。”

老太太颔首:“这家里都不容易。”

扶意欠身道:“如此,是我僭越了,自以为是的是非正义,还影响了韵之。姑祖母,我错了。”

老太太挽过扶意的手,笑道:“若能影响韵之,才是我请你来的真正目的,我们涵儿如此,我心已碎,可底下几个小丫头还小,我希望韵之能给妹妹们做个榜样,而你就是我给韵之的希望。”

“姑祖母太抬举我。”扶意道,“我不过是多念了几本书。”

老夫人满眼爱意:“我原也以为你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话音落,外头响起韵之的动静,在和她的三哥哥嘻嘻哈哈,老太太欢喜地说:“自从你教她如何与她母亲相处,如今母女俩不吵了,每次从东苑回来也不哭丧着脸,你瞧瞧多好。”

说着话,韵之已经跑进来,老大不满地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偏排开我。”

老太太嗔道:“没规矩,我在听扶意告状,说你的不是,在书房里走神不听讲,还闹得妹妹不得安生。你可仔细了,再不好好念书,我先打你一顿,再把你丢回东苑去。”

韵之才不怕,往祖母身边一坐,黏在奶奶的身上撒娇,眯眼打量扶意,伸出手指头问:“你敢说我坏话?”

被老太太打开了手,对扶意笑道:“回去吧孩子,让芮嬷嬷给你拿盏八宝琉璃灯点着,路上小心。”

扶意躬身谢过,退出内室,经过膳厅,刚好祝镕吃罢了饭也要离去。

韵之跟到门前,见哥哥要去请安告退,就说:“扶意你慢些走,跟我哥一道走吧。”

扶意一愣,担心韵之说出什么“荒唐”话来,但人家只是笑道:“下人多几个,好把路照得亮些,今晚没月亮,外头黑压压的。”

果然大姑娘心思简单,原是扶意自己先乱了心神,因此不得坦然。

她道:“我先走了,别叫清秋阁的人等我,耽误她们睡觉。”

韵之没拦着,扶意接过芮嬷嬷送来的琉璃灯,带着香橼翠珠就离去。

可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翠珠说道:“姑娘,我们三公子也出来了,身边怎么没个人伺候照着路。”她请扶意等一等,便提了灯笼迎过去,将人一路带来。

扶意手里提着琉璃灯,周身五光十色、华彩斑斓,只听祝镕笑道:“这原也不是照路用的,怪沉的,我替你提着?”

“不……”扶意不及推辞,祝镕已亲手接过,两人的指尖有轻轻触碰,那一刹那,彼此都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祝镕温和地说:“走吧,我送你回清秋阁,这灯挂在屋子里好看。”

扶意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在香橼身边。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清秋阁,祝镕将琉璃灯交给了翠珠,见翠珠进门去,只有香橼在扶意身边,便道:“过几日,我派人送件东西来,原本早该给你了。”

扶意抬起眼眸,她猜想是那枚丢失的耳坠。

祝镕说:“但若……你不急着要,我暂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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