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颓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当时情况危急,那群人手段非凡,以我和祁珠的身手竟然也没有办法逃出去,无奈之下我只有一个选择。”
“若是两人一起离开,必然无法做到,但若想要让其中一个人逃出去,还是有办法的。当时情急之下,我将祁珠推了出去,自己迎上了那群家伙。祁珠起初不愿意走,但情况紧急也来不及犹豫,最后她从那处地方逃了出去,我则被那群人给抓了起来。”
为护心爱的女子不顾性命,这番动作实在叫人动容。听着这个过程,急欲知晓下文的谢容宣不禁问道:“那群人可有为难你?”
当时那种情况,那人被抓到必然是一番严惩,恐怕命都得去掉半条,谢容宣想到此处亦不由担忧起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却是很快摇了摇头:“没有。”
这番答案,就连闻音也没有料到:“没有?”偷走了人那么多金银财宝,居然没有被严刑拷打惩处,就连闻音也是满面疑惑。
那人说到这里,禁不住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一声道:“我也是见了他们老爷才知道,原来我偷的……是我自家的东西。”
第十四章
这句话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以至于闻音与谢容宣皆定了片刻才将这件事情完全给听明白。
然后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
静默之后,闻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连你自己家都不认得了?!”
那人挠头接着干笑道:“在外流浪太久,难免记不清楚,不过看到我爹的时候我还是马上认出来了。”
“……”
闻音再次陷入了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何说起的沉默。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双腿道:“哎我也受了不少教训了,我爹为此差点打断我的腿,现在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闻音看了一眼他好端端的两条腿,随即问道:“这就是你的烦恼?”
那人摇头叹道:“当然不是,这个算不得什么事,我爹纵然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打死我。我这次被我爹逮住自然是走不了了,后来又被我爹打了一顿只能在家养伤,我爹听说了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对于祁珠却……”
“你告诉了他你与祁珠姑娘之间的关系?”就在闻音忙着在心中腹诽那个家伙的时候,只有谢容宣还一心关切着这个故事的发展。
那人随之点头,又道:“对于我这些年的事情,我爹不怎么爱管,也管不着,但是我爹一直以来便想要我娶大户人家的小姐为妻,从前还险些替我给订了一门亲事,好在对方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才没能真正定下。”
“那家的小姐说是漂亮,但是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人,更无从说喜欢,要我娶她我是断不能答应的。”那人蹙眉道,“我喜欢的人只有祁珠,我也只会娶祁珠。我担心祁珠的安危,想要快点出去找到她,所以将这话个告诉了我爹,我爹却因此大怒,与我大闹了一场,最终仍是不肯放我出去。”
谢容宣蹙起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祁珠姑娘找不到你,一定很担心。”
“是啊,祁珠以为我被他们抓去拷打关押起来了,十分担心,为此还……”
“还?”闻音不知那人为何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不过想来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果然,那人无奈摊手道:“祁珠为了找我,还在我们家里大闹了一场。”
闻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道:“祁珠原来喜欢玩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在一群江湖人那里学来了一些机关秘术,做成了一些小玩意儿。她留了字条放出话来,要我爹赶紧将我给放了,否则就叫我爹不得安宁。我爹自然是不相信,结果第二天家中就有不少人吃了泻药上吐下泻,下人送给我爹的账簿也被人给动了手脚,一支飞箭射来险些将我家的书房给烧了。”
……那位祁珠姑娘果然很能折腾。
就在闻音心中感慨之际,那人万般委屈地道:“我爹给气得半死,却又抓不到祁珠出气,所以就跑来又将我给揍了一顿。”
闻音、谢容宣:“……”两个人努力做出了同情的表情。
“祁珠不知道我就是这家的人,听说这家少爷回来了,还道是我爹不将我给交出来,就要把他儿子给绑架了,让他痛不欲生。”那人说着当时的事情,面色看来至今仍是心有余悸,苦笑着道:“我爹几乎将整个宅子里的人都派到了我的住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让祁珠将我劫走,我就算想通知祁珠也没有办法,祁珠进不来就每日用各种办法折腾我们,我每天的饭食端来,里面总能被查出各式各样的毒药邪妖甚至春~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基本也就是鸡飞狗跳了,闻音实在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形,而若那位叫祁珠的奇女子知道了自己下毒恐吓的对象其实就是她要找的人,也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总而言之,那人当时在家中过了最痛苦的几个月。
闻音提着的灯被夜风所吹动,灯火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她垂眸轻轻拨了拨灯芯,很快问道:“你烦恼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个吧?”
那人所说的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如今他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代表他已经恢复自由之身了。
闻音的猜测没有一点错误,那人顺着闻音的动作也在看那盏灯,随即他眨了眨眼才又道:“好在祁珠在我家折腾了许多时日,我爹终于忍受不了,打算带我离家出去避避,正好当时烟州城里一处世家出了点事,我爹想过来看看,就把我也带出来了。我好歹前些年跟着我师父四处流浪,也学会了不少功夫,所以在跟着我爹离开家之后,我就使了些手段逃出来与祁珠会合了。”
没想到此人的故事如此迂回复杂,闻音轻挑眉峰,继而又道:“所以你烦恼的事情到底是?”
那人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扶额道:“我本想继续隐瞒祁珠我的身份,然后趁我爹还没将我找到带她离开,我们继续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不过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很难如我所愿。”
“嗯?”闻音不解为何那人有此一说。
那人解释道:“因为祁珠要我与她一道去再劫一户人家。”
闻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很快问道:“那户人家是……”
那人神情凝重却又带着些惆怅,随之道:“烟州谢家,我爹这次正好要去拜访的地方,我劫了自家倒是好说,我要是在谢家做这种事情,被我爹发现了,恐怕……”
那人实在无法想下去,随即陷入了方才那般自我忧郁的情境之中。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听到“谢家”二字之后,闻音与谢容宣的神情都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不待那人再开口,闻音就紧紧盯着那人,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名字……该不会叫陆枕奚吧?”
那人稍一怔忪,旋即瞪起眼朝闻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闻音:“……”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扭过头看了看一身薄裙身形单薄惹人生怜的谢容宣,又看了看满身狼狈破衣烂衫的陆枕奚,想到两家的老爷费尽心思不让两人见面,就是怕自家的儿子被人给比了下去,然而如今她这么一看……
这两个人究竟谁更人才,她还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