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红怔愣着,半晌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也不是……也不是不合适……奴婢只是有点……很震惊……”
“嗯,我自己也挺震惊的。”沈芊嘴上说着震惊,脸上却带着甜蜜的微笑,一双眸子更是放空地望向窗外,显然是想到了某人。
“姑娘。”冷静下来的蕊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您且听奴婢一句劝,如果您真的和陛下两情相悦的话,这皇宫,您决不能再住下去了。”
“啊?”沈芊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应该避嫌?”
她只是没有形成这个意识,又被近日的甜蜜冲昏了头脑,但现下被蕊红这么一点,她马上就想通了:“你说的对,我既然想要永远和小曜在一起,那便不能落人话柄。”
蕊红用力点点头,自古以来都是聘则为妻奔为妾,姑娘这般无名无分地住在皇宫里,真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沈芊一明白这关窍,立刻就拍案而起,二话不说地往正殿方向跑去,她要去找赵曜,让他放她出宫去。
谁知道她刚一跑到正殿门口,李奉就告诉她,陛下还没下早朝。沈芊一边急着出宫,一边又胡思乱想地猜测赵曜到底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呢,还是真就打着让她“奔为妾”的主意。
毕竟他现在是皇帝了,皇帝可是有着合法的三宫六院的,说不定他就是嫌她年纪太大,立为皇后不好看,又不甘心放她走,所以才暗搓搓地想把她弄成个什么不起眼的妃嫔,塞进自己的后宫里!
沈芊越想就越气,气得心火都蹿上来了,她恼怒地一推门,对着李奉道:“他没下朝,那我就等到他下朝!”
李奉头一次见到沈芊发脾气,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哪里还想得起拦她,沈芊就这么毫无阻拦地进了正殿。
胡思乱想的女人哪里还有理智,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越想越伤心,觉得自己真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了,简直想要狠狠把那混蛋打了一顿,然后抱头痛哭大醉一场。
她气红了眼,一边往内室中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想把他卧室砸了。她这么一想,立刻就跑到后面的内室,从龙床上拽起赵曜的被子就往地上扔,扔了海不解气,她还跳上去狠狠地踩了两脚。
就在她打算继续砸枕头、砸摆设的时候,忽然听到李奉那尖细的恭迎之声,显然是赵曜回来了,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枕头,转身就拎起个琉璃花瓶,打算直接去砸那个混蛋!就在她将将要绕过屏风走到外殿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
“陛下,宫城余党皆已伏诛,但是……”高齐停顿了两秒,接着很艰难地开口,“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赵曜横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高齐深吸一口气,一副冒死进谏的模样:“就算陛下治罪,臣也还是要说。这些疑问憋在臣心中大半个月了,陛下您明明早就已经掌握了宫城的罪名,为何不抓他,为何还要允他北上京城,为何还要让他插手安防?”
赵曜面沉如水,居高临下地看着高齐,语调极其阴冷:“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高齐忽然“扑通”跪下,他虽极为畏惧,却还是咬着牙,直言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身系大周的存亡,可如今,陛下却为了沈姑娘,设这样一个危险的局,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此非明君所为啊陛下!更何况……陛下如此做,是将沈姑娘往祸水的路上推啊!”
“闭嘴!”赵曜眸色极为阴戾,拿起手上的砚台就往底下跪着的高齐头上砸去。
“哐当~哐当”
砚台落地,正殿中却响起了两下碎裂声——
赵曜的脸色瞬间一白,他骤然起身飞快往后走,猛地拉开内外殿之间的屏风,一低头,正好对上了女人惊惶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一口糖啊一口刀~~
第100章 离宫
天青色的花瓶已然碎裂成一地的瓷片, 全部散落在沈芊的脚旁,她手足无措地站着,怔然望进赵曜的眸中, 唇边的笑容极为僵硬:“好……好巧……哈哈。”
赵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芊以为赵曜是在质问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发誓!”
可还没等她这一步退开去, 手臂就忽然被赵曜钳住了, 她本来就惊吓过度, 此刻猛一被人抓住,立刻反应巨大地挣扎起来, 她瞬间挣脱了赵曜的桎梏后,一下子后退了两步,可这一退完, 她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 连忙手足无措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赵曜垂了垂眉眼, 嘴角带了一丝苦笑:“地上都是碎瓷片, 你小心些。”
沈芊这才明白,赵曜刚刚出手拉她,原来是担心她被瓷片划伤,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愧疚之色, 可还没等她开口道歉,忽然就感觉到了脚底一疼,她单脚跳了跳, “嘶”了一声。
“是扎到了吗?”赵曜瞬间紧张起来,扶着她坐到桌旁,蹲下身子,亲手脱去她脚上那双鞋底轻薄柔软的手工拖鞋,一卡之下,果然有一块尖利的瓷片扎入了鞋底,扎伤了沈芊的脚。
赵曜皱起了眉头,起身便唤外头的李奉去请太医,沈芊立马拉住他,表示自己不想请太医,赵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能改口让李奉去端热水和绷带。
听到不请太医了,沈芊稍稍松了口气,她本来就怵这些太医们,被蕊红点拨过之后,就更忌惮在乾清宫里撞见外人,毕竟人言可畏,她也一点也不想成为被口诛笔伐的对象。
“还好,虽然戳破了皮,但没扎在脚上,血已经止住了。”拿到了绷带,赵曜便又蹲下来,皱着眉给她处理伤口。
脚腕被赵曜握在手里,沈芊整条腿都不敢动一下,脚趾头更是伸得直直的,直得都快抽筋了,刚刚还惨白着的脸更是爆红一片,又羞又赧。
赵曜知晓沈芊一定已经听到了刺杀事件的真相,他没预设过这种情况,所以开始时,他的内心也非常紧张,尤其是在沈芊表现出对他下意识地抗拒之后,这种紧张更是达到了顶峰。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既然沈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与其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还不如由他来解释清楚,不论事态如何恶劣,至少他还能掌握主动权。
赵曜将多余的绷带放到一边,抿了抿唇,斟酌着看向沈芊:“刺杀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我的失误,或者说我的放任而导致的。你知晓的,军营里曾传过一些不好听的谣言,那一次也是宫城在幕后捣鬼,那时,我便曾派人在军营中摸过底,确实是已经怀疑他了……”
沈芊垂眸看着半蹲的赵曜,秀眉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很是复杂。
“——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正是陈赟带人北上追击鞑靼王的紧要时候,宫城也是山东一系出来的,是陈赟的心腹之将,又一直在前锋营中效力,功劳和威望都不算小。如果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拿下这样一员大将,我担心会对军心和战事有所影响,这才暂时没有处置他……”赵曜说完,面容镇定地抬头看了沈芊一眼,但眼底到底还是藏了一丝不易发觉的紧张。
沈芊抿紧了唇角,紧盯着赵曜:“所以,你是因为稳定军心,才没有及时捉拿宫城的是吗?”
赵曜很有几分心虚,但他还是赌了一把,硬撑着点了点头:“是。”
“撒谎!”沈芊蹙眉打断了他,神情冷静又笃定,看得赵曜心慌。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因为没证据,是因为稳定军心,才没有捉拿宫城,才造成了这次的刺杀,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沈芊低头看着他,脸上是深深的失望,“你为什么要派一个自己怀疑的人掌军北上,为什么要允许他插手如此重要的京城安防?别跟我说,这些事情你都不知情。赵曜,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非全然不知。相反,倒是你,大抵一直都觉得我很好骗。”
沈芊从没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唤过他全名,赵曜白着脸握住沈芊的手,焦急解释:“不,我从没这样想过,是我的错,我不该避重就轻,我怕你知道这些就……”
“好了,你不必说了。”沈芊伸手捏了捏鼻梁,一副疲倦的模样,“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前提是你绝不能欺骗于我。很明显,你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像是带着分手意思的话,赵曜彻底慌了,他紧张地攒住了沈芊的手,仿佛稍松一些,便会抓不住面前的人。他抬头看向沈芊,话语里带着委屈和慌乱:“不,不是,我有放在心上!况且,况且,你说的是以后再不骗你,那次……那次我是骗了你,可我承诺你之后,就再没有骗过你了!你不能因为这个毁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