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哎,10000字还是不行啊,这个月试试6000字全勤吧o(n_n)o哈哈~
第86章 戏局
将要抵达通州城的前一日, 征北军正通过一处紧要关卡,此处两边山崖倾颓,像是向着官道覆顶而来, 这一段路长约百丈,走进去便觉得山石遮天蔽日,连光线都变得极为稀疏。这样的地方, 显然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
故而在走进此处时候, 陈赟等人都非常警惕, 此处路段,在进入之前, 他就派人斥候探查过,结论是并无任何异常,但此处地形实在是太得天独厚, 尽管有斥候们的查探, 陈赟始终还是不相信鞑靼人会放过这么好的伏击机会。
大军一点一点地通过这危险的狭道,一直到大半的队伍包括赵曜、陈赟等几位高级将领都过去, 山崖上依旧一定动静都没有, 陈赟松了口气,终于稍稍放下心神,相信此处确实没有埋伏。
就在此时,赵曜那被亲兵护卫着的一直在队伍后半部分的銮驾也进入了狭道, 征北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白天是骑着战马与众人同行的,只有晚上才会进入銮驾之中休息, 所以这座銮舆在大家看来理所当然是空的。
因为是空的,所以它的安全级别自然也不会太高,就连一直很警惕的陈赟也不过是在紧张队伍中间赵曜本尊,绝不会对一个銮舆有太多关注。而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刚刚一直毫无动静的山崖绝顶上忽然落下了数量极多的碎石块,这些碎石块劈头盖脸地冲着正好进入狭道的銮舆和亲卫队而去!直把狭道中的士兵和护卫队都给砸懵了。
陈赟等人正在前方缓慢前行,忽然听到了后面的惨叫和碎石落地的动静,立刻惊觉,陈赟边扯缰绳边回身高呼:“快出来!”
赵曜眸光一冷,抬头看了看四周那高耸的山崖,眼里透出几分讥诮和了然。在陈赟和几位统领的指挥下,狭道中的士兵和亲卫纷纷往前奔逃出来,而后面还没进入狭道的部队则全部停留在了原地,而已经通过狭道的士兵则在统领的组织下迅速以弓箭进行反击,在这一通反击之后,崖顶上的人似乎全部都被击退了,顶上也不再有了落石掉下。
陈赟警惕地环顾四周,又仔细看了看落地的碎石和受伤了的那些士兵,很是发现了一些蹊跷。首先,这落下的石头虽然数量非常多,但却都不过是些拳头大小的石块,最大的那几块都没超过人脑袋的大小,用这样的石头投掷,既不足以拦截道路,也不足以致人死地,最多不过是砸出几个重伤来,而妄图用它们来对付整整二十万的大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么,鞑靼人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陈赟瞧着这遍地狼藉,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时,那些没受伤的士兵和亲卫队开始重新返回侠道中收拾残局,刚才他们跑出来的时候,是非常匆忙的,不仅丢下了很多行李,还把护送的马车也给丢下了,其中就包括了那家銮舆,毕竟只是一架空马车,更何况有赵曜和陈赟的命令,抛下了倒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
可就在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忽然都聚焦到了那辆銮舆上,因为大家突然发现銮舆竟然侧翻在地了!
刚才那混乱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便已经发现銮舆侧翻落地了,陈赟看着那銮舆,脑中像是忽然闪过什么,可还没等他全然反应过来,銮舆已经被几个亲卫队的人紧张扶起,在扶动銮舆的时候,车驾的门和窗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被打开,再加上侧翻时本来就摔倒了一个角,这一抬一搬的,整个銮驾内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除了翻倒在地已然碎裂的茶杯等器具,里头便只有空空荡荡的一张床。
赵曜很是玩味地扫过在场一众人的脸上,大部分都很疑惑惊讶,也有一些人是焦急担心的,倒是并没有看到那张应该展现出失望来的脸。他笑着勾了勾唇,看来这个背后筹划这一切的人,暂时还不够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呢,这可就有意思了。
管振勋反应最快,他毕竟是勋贵家庭出身,从这波莫名其妙的袭击忽然发生,到銮舆倒地,他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次来此外部的伏击,而很有可能是内部的斗争和较量!他几乎可以肯定现下这一出必然与那越传越盛、越传越广的谣言有关!也就是说,发动这波袭击极有可能就是那传播谣言之人!
其目的,一定是为了让所谓躲在銮舆中的沈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中狼狈现身,以坐实她与陛下同车而眠这个传闻!即便管振勋不像陈赟那样和沈芊交集良多,对她的能力无比推崇,但不管沈姑娘是不是如谣言所传那般有魅惑君王之嫌,幕后主使之人用这种污名化陛下的手法,来揭穿所谓的真相,在管振勋看来,那就是大逆不道,是其心可诛!
銮舆被亲卫队扶正,剩下的几辆马车也都整顿完毕,启顺刚刚就跟着马车周边,所幸没被石头砸到,如今重新回到车队中,忍不住偷眼看了下銮舆,心中一阵庆幸,真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刚才碎石掉落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就要扑到銮驾中去保护沈姑娘,好在他猛然想起沈姑娘前天夜里便已经被陛下秘密送走了,这才堪堪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没有露出破绽。果不其然,等到他们都抵达安全地带之后,乍一回头,他就发现銮舆竟莫名其妙地侧翻在地了,他敢肯定,他刚刚散逃的时候,车驾还是端端正正立着的!
这果然就是冲着沈姑娘来的!启顺一阵后怕,忍不住想起送走沈姑娘那晚,陛下对他说的话,当时他还不太明白陛下说的“接下来会有些小波折,莫要管它”是个什么意思,如今看来,陛下是早就知道这些人会干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被启顺认为早有预料的赵曜,其实还真没预料到这些人会如此不知死活,竟隐隐有要和他正面刚的意思。不过也好,他们出手,倒是省了他来安排这一出。
赵曜牵着缰绳讽刺一笑,自那谣言开始散播之后,他就已经在寻思该如何彻底破除这些谣言带给沈芊的影响,置之不理肯定是不妥的,一旦谣言愈演愈烈,沈芊的声名必然会受到损伤,如今还在战时,这些人还顾不上用道德礼教去约束她,可一旦战事结束了,这样的谣言只怕会被无数人拿出来嚼舌根,在背后编排她,污蔑她,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为此,他不介意做上一场戏,让二十万大军都好好看看所谓的“真相”,让这二十万人都成为她清白的见证!本来,这场戏,他打算行至通州城下再安排,而銮舆侧翻也根本不用什么伏击,只要有几块凹凸的碎石,有一匹受惊的马便可完成。等安排完一切证明了沈芊的清白之后,他再顺势将“风尘仆仆地从青州城赶来”的沈姑娘名正言顺地迎进大帐。但很明显,有些人比他还急切,已然是等不及要“揭穿”沈姑娘的真面目了呢!
赵曜眯了眯眼,神色里已然带上了几分杀意,敢明目张胆在军营里传谣言动军心,便已然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了,如今这幕后黑手竟然疯狂到装成鞑靼人对战友下手,此等丧心病狂之徒,岂能容他!
銮舆并剩下的几辆马车都被护卫队和其余士兵重新整理好,受伤了的几十人也都被安置在了后面空余的马车内,一切整顿妥当,军队便重新上路了,这一次,虽明面上一切如常,然而暗地里,却早已暗潮涌动。
陈赟就算再不通权术,连着数次经过各个营地都能听到诸如
“你刚刚看到了吗?沈姑娘不在銮驾里啊”
“奇怪了,前些天你不是还有模有样地告诉我说,沈姑娘一定在陛下銮驾里吗?今儿我就在边上,那銮驾里明明没人!””
“唉,难道前些日子传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还是沈姑娘住在别的地方?”
“可是沈姑娘一个女子,除了陛下的銮舆,还能住在哪儿啊?要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谣言,信不得!”
这样的对话,他就算是个榆木脑袋,听了也该开窍了!可这开窍之后,却将这位新任的兵马大元帅气得个仰倒,要知道,即便是当初鞑靼人用地雷阵炸死两千士兵的时候,他都没有像这般生气!
陈赟强忍着怒气回到营中,让身边的侍从叫来了夏飞等几个心腹下属。夏飞等人一跨进来,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让你们去查谁在传谣言,都查清楚了吗?啊!”
夏飞从来没见过陈赟发这样的火,一时整个人都懵住了,好半晌才俯身道:“是下官的不是,谣言之事,暂时……暂时还没有头绪。”
陈赟虎目圆瞪,狠狠地一拍桌子:“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此等手段阴毒的歹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夏飞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顶头上司这脾气是为何而发,他们也不敢多做辩驳,只能唯唯称是,发誓回去以后一定各营彻查!
一场连夜清查活动立刻就开始了,夏飞等几个统领,分别带人彻查了自己手下的各个营地,重点彻查今日一路行军时,疑似并没有出现在队伍中的人。既然山崖顶上有埋伏,而这埋伏又不是鞑靼人,也就证明了军营里一定有人偷偷躲出去埋伏了,而这个埋伏者至少有半个白天是不在队伍中的!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搜查结果竟然毫无异常,每一个营地里的每一个几乎都能互相证明对方的存在,最后整个军队三十六个营,没有证明的人只有约一百人,可这一百人之间根本找不到任何联系,他们有些来自山东都司,有些来自江苏都司,有些来自安徽都司,这些人之间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如果他们是伏兵,那幕后黑手是如何将这些隶属于不同营地,受不同统领管辖的士兵集合起来的呢?
陈赟盯着几个统领交上来的文书,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忽有一侍卫来报,说是陛下召见陈大人。陈赟刚一撩袍子走下台阶,忽得脚下了顿,又折回来把各那些文书都带上,这才去赵曜的帐营。
赵曜已然知道陈赟在派人查今日发生的伏击事件,但他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反而请陈赟坐下,开始和他讨论明日抵达通州城后,该如何扎营攻城。
可怜陈赟真真是坐立难安,他一面要集中注意听着陛下正在说的话,一面还心中惴惴地胡思乱想着谣言之事,甚至隐隐担心陛下会因为此事而对自己失望,总之,他此刻的心情真真是复杂地难以言表,作为一个只适合上场杀敌,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武将,这么复杂的情绪他着实是兜不住。
这不,憋了没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朝着赵曜俯身而拜:“陛下,未能及时察觉到伏击一事,是臣的过失,请陛下降罪!”
赵曜刚还在说着可以趁夜,用牛羊消耗鞑靼人在通州城的天雷弹库存一事,这还没说完呢,忽然就见到陈赟猛地行了个大礼,倒是让他吓了一跳。赵曜停了嘴边的话,拢着手往背椅上靠了靠,微垂眉眼,审视着面前的人,陈赟能像今天这样得他的信任,还真就是因为他这个什么都憋不住的性子。毕竟,就算他自认不会受蒙骗,也不会乐意总耗费精力去揣摩身边人的心思,更何况,他本就喜欢着善良单蠢的人呢。
想到沈芊,赵曜便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他抿唇一笑,对着陈赟抬抬手:“陈爱卿起身吧,此事朕心里有数,你不必自责。”
赵曜越是脾气好,陈赟就越自责,觉得自己这个兵马大元帅当得,有负陛下之托。他将袖子里几个统领交上来的调查文书全部递给赵曜,瓮声瓮气道:“臣让各营统领连夜查了此事,这是他们交上来的可疑人员的名录,只是……只是臣愚笨,未能看出隐藏其中的诡计。”
“哦?”赵曜接过这些名录,随手翻阅了两份,正好是隶属不同都司的两份人员名单,他一看到这里,就直接把名录放到了一边,笑着摇摇头,“查这个,恐怕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陈赟闻言,再次拱手:“臣驽钝,请陛下明示。”
赵曜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指骨敲击着桌面,语调低沉:“陈爱卿不妨去查一查,今日有哪个营接受了探查、殿后、打前锋等脱离大部队的任务。”
陈赟闻言一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陛下的意思是,今日有……有一整个营的人,都参与了袭击,并且……集体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