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娥还在宫外等着太子的处置消息送来,左等右等的,也没等来半点风声。
但阿鸾却懒得理会这件事情。
因为她第二日勉力支撑了一天,风寒却加重了起来。
晚上阿鸾托小宫女青萍给她带药回来。
青萍同她道:“阿鸾姐姐,这治风寒的药方,效果是极好的,喝了晚上发困再出一身热汗,第二天就能好了。”
阿鸾同她道谢,见她特意给自己熬好送来,便从匣子里取了一只银簪给她。
那银簪通体素银,雕花却格外精细漂亮。
青萍连忙拒绝,“阿鸾姐姐叫我做事儿,我还拿你东西,那我成什么人儿了?”
阿鸾笑说:“收下,回头少不得还要叫你帮我跑腿。”
青萍原本还想拒绝,但那银簪实在漂亮,她便笑着收下,“我呀倒也不图姐姐的簪子,就是喜欢给姐姐跑腿。”
青萍出身卑寒,但她嘴甜人勤快,心眼也很好。
这让阿鸾对她很有好感。
青萍收下了簪子,又麻利地替阿鸾把碗收拾下去。
阿鸾倒头睡了,只觉头脑昏沉,很好入眠。
她裹紧被子,指望着夜里出一场汗,第二日便能好。
岂料半夜里,她半睡半醒间只觉满身热汗,燥热不安。
她忍了又忍,却还是下意识地抬脚蹬开了厚重的棉被。
那冷飕飕的气息从她身上卷过,叫她微微舒坦。
第二日早阿鸾风寒能好就真见鬼了。
早上阿鸾去伺候慕容暄,却叫慕容暄直皱眉。
“殿下,这件事情不要叫我父母知晓……”
阿鸾头重脚轻得很,但走到哪里都不忘交代旁人一声。
即便她是被父母当做心肝养大的孩子,但她也独立惯了。
她在外面时也不想让父母在家里为她担忧半分。
特别是她母亲,若是知晓了,必然要来寻她。
宝婳她还得天天晚上裹着那么大的阿鸾睡在自己怀里,直到阿鸾病好为止。
阿鸾想想……就很不愿意。
“你用的药方可是隗陌先生研究出来的药方?”
慕容暄也曾受凉过,所以他知道隗陌配出治疗风寒的药方是很有效的。
但当晚上发一身汗的过程确实很不好受。
阿鸾只说今晚就喝,他便让阿鸾早早下去歇息。
晚上阿鸾又喝了一碗,半夜迷迷糊糊的,她的意识着实不受她自己控制,又开始蹬被子。
然后阿鸾在睡梦中,小腿忽然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
阿鸾吓了一跳,陡然惊醒,却看见太子慕容暄像个鬼一样站在她的床头。
她惊讶得很,忙掩好上衣,“殿下?”
慕容暄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看着她,“你果然蹬被子了,阿鸾,你白长这么大了。”
阿鸾握住帕子掩唇咳嗽,“殿下快些出去,防着我将病气过给殿下。”
慕容暄扫了她一眼,不仅不出去,反而还在她榻边坐下,脱下了鞋子。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他解腰带,解襟口,将外衣都解了下来,很是随意地丢在了床角。
阿鸾眼皮直跳,就听见他道:“躺好了,今晚上本宫陪你睡。”
阿鸾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病太重了。
她觉得头更晕了。
慕容暄不由分说地上了榻后,便长被一掀,将他和阿鸾两个裹在了其中。
阿鸾觉得被他裹着真还不如告诉宝婳,让宝婳进宫来裹自己算了……
但她这时候后悔也晚了。
慕容暄一手穿过她的脖子,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两条有力的臂膀像上了锁一般,叫阿鸾困在他怀里,半点也挣扎不动。
阿鸾挣扎不开,在他怀里比盖着被子发汗还要难受。
因为他的体温那么高那么热,简直像个大火炉一样,要将怀里的她蒸熟了。
阿鸾睡了醒醒了睡,缩在慕容暄怀里,她浑身潮湿难受,更是使劲在他怀里挣扎,但连双脚都被他死死夹住。
他咬她耳朵,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别再动了……”
他说完,阿鸾这才发现,他竟然……
她都生病了……这个禽兽!
后半夜阿鸾梦中亦是喘咳不止,却有一只手掌一直在她背后来回拍抚。
阿鸾好不容易疲累不堪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头竟然没那么沉了。
且她身侧的太子人也不见了。
阿鸾身上难受,像是涂了一层胶水一样,便大清早上洗了个澡。
过了晌午之后,她才过去伺候,慕容暄恰好也才回来,问她好些没有。
她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慕容暄挑起唇角,微掩得意,同她道:“不必客气。”
阿鸾感冒好了以后,恰好宝婳在这个时候进宫来见皇后。
宝婳似乎和皇后在商量什么,阿鸾过去的时候,她们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宝婳见她过来,便干咳了两声,同阿鸾道:“母亲这些日子有些不太舒服。”
阿鸾上前打量着她,颇是关心,“怎么会呢,母亲是哪里不舒服?是疼还是什么?多少日子了?”
她问的这样具体,叫宝婳一下子有些答不上来。
秋梨在一旁抿了口茶,说:“你母亲是嗓子不太舒服。”
宝婳连忙点头,“是啊,嗓子有些疼,头也有点沉沉的,所以才想请秋梨帮忙请个太医来看看。”
阿鸾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显然是在说谎。
她太了解她母亲了。
她又看到皇后一脸纵容的表情,就更是确定了。
而且宝婳真要生病,头一个着急的还不得是阿鸾的父亲?
而且,请太医何至于母亲亲自跑进宫里来?
阿鸾摸不清宝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暂且配合着对方。
直到一个年轻的太医过来。
那太医姓舒,名青良,年纪轻轻便有了入太医院的资历。
且他原本便是世家子弟,出生亦是不俗。
从医于他而言,是打小的兴趣,亦是擅长之道。
对方看见阿鸾时,只朝她微微颔首,以为她是宫中宫女,令她替宝婳卷袖。
宝婳看着他的目光甚为和煦,柔声道:“舒太医,这是我的女儿。”
舒青良立马起身告罪,阿鸾淡笑,只说“无妨”,便请他先为母亲看病。
舒青良仔细诊断之后,只说宝婳最近有些上火,留下了降火的方子才又离开。
阿鸾送宝婳出宫的时候,宝婳忽然问她,“阿鸾,你觉得舒太医怎么样?”
阿鸾面露诧异,看着宝婳殷勤的神色,心中似乎有几分了然。
“母亲,我不是与太子……”
宝婳见她好端端提起太子,也是迟疑,“你喜欢太子?”
宝婳可从来没有考虑过太子呀。
太子虽然同样生得俊美,也是个好孩子,见到她了也乖乖地问好。
但太子是日后的天子,而且还比她家鸾鸾小两岁,让鸾鸾和他在一起,都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宝婳颦起眉,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小乖乖会喜欢太子。
好在阿鸾摇了摇头。
宝婳松了口气,“所以呀,母亲给你选了这个女婿,你喜欢吗?”
阿鸾颇是忍俊不禁。
这天底下都是男选女,可没见过女选男的。
除非她是个公主……
母亲她弄这么一出,倒是笃定了自己选中的良婿就一定拒绝不了阿鸾了。
“母亲……”
阿鸾笑着牵住宝婳,语气里亦是含着几分撒娇与嗔怨。
她又想,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打小就给自己与太子定下了吗?
莫不是平日里自己在母亲面前流露了什么情绪,这才叫母亲为自己着急起来了?
阿鸾觉得母亲旁的都好,就是为她操心太多。
她对宝婳道:“母亲,舒太医很好,但即便皇后娘娘疼爱于我,但圣上和皇后应该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皇后与宝婳的关系再好,但因为子女的事情破裂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并不是阿鸾想看见的结果。
而且母亲她向来很看重感情,必然不希望与皇后翻脸。
但为了自己,她一定会的。
宝婳见她犹犹豫豫,又是扯出了圣上,又是扯出了皇后,以为她是害羞了呢。
“不喜欢这个,母亲还可以给你寻旁的。”
她拍了拍阿鸾的手背,同她保证,“母亲的眼光很好,都只挑好看的。”
然后再从好看的那一群人里选个人品好的。
阿鸾笑说:“那可不是,最好看的那个已经被母亲给挑走了。”
宝婳同她说这事情,反倒被她打趣,同她说笑了几句,便坐上马车出了宫去。
宝婳离开之后,阿鸾才发现宝婳忘了叫人去太医院去将药取走。
她见青萍出去办事正好会路过太医院,便拜托青萍路过时帮忙去取一下,回头再托人送去宣国公府。
然而临到黄昏,阿鸾见青萍才从外面回来,却两手空空。
青萍这才想起阿鸾的事情,懊恼得很。
“无妨,我自己过去一趟,正好也要细细问一问舒太医,母亲她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阿鸾让她代自己服侍一下太子,自己便过去了。
慕容暄在浴房里,正欣赏着自己寸寸皮肉,只觉尚可入眼,就等阿鸾进来看个仔细。
但他没想到,今晚上进来的竟然是其他宫女。
慕容暄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眉心。
想想待会儿这个宫女就倒霉了,他就很高兴。
然而那宫女却上前说道:“殿下,是阿鸾姐姐令奴婢来的。”
慕容暄闻言,一下就变了脸。
“她人呢?”
青萍老实说道:“阿鸾姐姐去太医院找舒太医了。”
慕容暄心想什么舒太医……
慕容暄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先前和那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时,听闻宣国公夫人择女婿的第一条就是看长相,其次才是人品。
慕容暄深深蹙眉,若要人品相比较,他自然是无可指摘,是阿鸾头号夫婿的人选,但如果是长相的话……
他忽然语气极缓慢地问那宫女:“你说的是那个面容很俊家世很好才情过人且性情温良的舒家儿郎?”
今年太医院只进来这么个年轻又俊美的太医了。
青萍听他给那位舒太医加了一连串的前缀,还有些微微恍惚。
太子他这是……很看重舒太医吗?
她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回殿下的话,正是那位舒太医。”
阿鸾从太医院那里回来,一进屋就瞧见慕容暄正握着一面镜子发呆。
慕容暄沐浴完之后就一直在寝屋里等着阿鸾。
阿鸾发现他还没睡,便上前同他行礼。
“你是去见舒太医了?”慕容暄问她。
阿鸾说“是”,慕容暄又问:“那本宫与舒太医孰美?”
阿鸾眉心蓦地一跳。
她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慕容暄却微微烦躁地丢开手里的镜子。
“算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想来你的话也是做不得准。”
她那么爱他,自然是怎么看都是他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