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2 / 2)

秋梨想到宝婳肚子里小手小脚的小奶娃喊自己干娘的模样,唇角笑容不由流露出几分真意。

宝婳瞥见她终于缓和下了情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与她约定下了这件事情。

晚上宝婳便将这桩事情说给了梅襄听去,梅襄道:“好是极好,但有一点不好……”

宝婳见他认真的模样,忽然也有些紧张。

哪儿不好?

她该不会做错了什么吧?

梅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还尚未成亲,便要做孩子的干娘,若再给孩子寻了个干爹,岂不是强行把他们凑成了一对?”

宝婳坚定地摇头道:“不要干爹,只要干娘……就算有,以后也只能是秋梨的丈夫。”

梅襄见她很紧张地维护秋梨的名分,只好笑地答应了她。

等到要休息的时辰,他却按了按宝婳愈发丰腴的位置,轻咬了咬她的耳朵。

宝婳许久不曾与他做羞人的事情,突然被他这般直白的举动羞得面颊透粉。

“二爷……”

她捉住他的手,他却很是大方地赞了赞她。

“大夫说了,这样才能有助于生产。”

他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愈轻,“而且你也不希望把二爷给憋坏了吧。”

他沉着嗓音在她耳边例举了很多好处,到了最后,叫宝婳隐隐觉得,如果拒绝了他,竟会是一种损失。

“那……那可不能压到肚子。”

她颇是宝贝地护了护自己的大肚子。

他挑起唇,答应了她。

隔天宝婳只觉得自己又要没脸见人。

夜里这件事情本极为隐秘,宝婳尚且可以安抚自己没人知道,但下人送了热水巾帕进来之后,她的脸就彻彻底底地丢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之后梅襄再说什么好话,她都不肯松口儿半分。

宝婳发动那天,她才吃了颗荔枝,便忽然感到阵痛。

起初她瞧见年轻的小婢女们吓到惨白的脸时,还能安抚对方两句。

待进了产房之后,宝婳才知晓生孩子撕心裂肺的痛。

经验老道的稳婆往她嘴里塞了块干净的巾帕防着她咬到舌头。

可宝婳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她告诉二爷要给他生七八个孩子,他嫌她傻了。

生一个就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一直等到天黑,宝婳肚子里的娃娃都没能顺产出来。

热水是一盆接着一盆端进端出,盆盆血水看得叫人有些眩晕。

宝婳也不知道煎熬到了什么时候,梅襄便出现在了产房里,紧紧握住她的手。

“婳婳……”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说了什么,宝婳都有些听不清楚。

宝婳发现他的掌心都是冰冷的汗,她几乎都说不出话。

比起先前度过的疼痛,那种力竭之感,更让她感觉不到一点希望。

她往日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惨白,连娇艳的唇瓣都失了颜色。

“二爷……”

她只能做出口型,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只余下了一个念头,她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宝婳觉得很累,她想休息一会儿……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轻轻地阖上了眼睛,那些疼痛……喧嚷……甚至是知觉,都瞬间从她的身体里轻轻抽离。

只是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她的虎口便突然剧痛。

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叫宝婳听得眉头直皱。

“宝婳,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被毒哑的时候就已经是万念俱灰,我想要安静地将自己沉入冰冷的湖底,都是因为你,我才要苟延残喘,才要活下去等到有一天与你重逢……”

“那时候所有人都抛弃了我,包括我的亲哥哥……只有你愿意为了我铤而走险,你那么胆小,却要为了我独自跑了出去,去面对那些可怕至极的事情……”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愿意为秋梨这个人付出一切了,也再没有第二个人需要秋梨这个人,只有你……”

“宝婳,后来我一直在想,幸好这个世上还有你在……还有你在乎我,你若抛下了我,我也许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宝婳靠在一个散发着熟悉冷香的怀里,攥住她手指的人却又是另一个人。

她在这样的情形下,终于听见了秋梨内心深处的话。

秋梨早就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她活着并不是因为她想活着,只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人需要着她。

她实在难以感受到两个哥哥对她的感情,不论她给祝东风做了多少衣服,她始终都毫无感觉,麻木而清醒地看着自己完成一件件衣服,仿佛这便是她关心兄长的证明。

哪怕后来慕容虞待她那样如冰似火的爱意,她也依然感觉不到分毫。

这世上唯有曾经为她付出过一切的宝婳,能让她感到些许欢愉。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会对宝婳肚子里的孩子产生憎恨……憎恨它想要夺走它母亲的生命,夺走秋梨放在宝婳身上最后那丁点温暖的寄托。

宝婳眼角溢出了水光,却仍是无法张开眼睛。

她只能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她想要让秋梨不要哭。

“药端来……”

“你想清楚了吗?便是我开的药,在保大与保小之间也只能选择一个……”

“废话真多——”

梅襄手指轻柔地拂开黏在宝婳脸侧汗湿的碎发,声音喑哑得不像样,他实在不敢在宝婳的耳边说出什么不要小的这种诛心的话,他只能用着很轻地声音告诉她:“我不能没有婳婳……”

隗陌叹了口气,将药递给了他,梅襄便饮下一口,直接以口相渡,将药汤一滴不剩地迫着宝婳喝下。

宝婳意识到这药汁也许会伤及胎儿,即便疲惫到了没有力气,却仍是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从她唇角溢出的少,梅襄喂得却更多。

那药是隗陌所配,从喉间滑下,带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须臾之间,宝婳不知从哪里又激出一股力气,她微微睁开眼缝,隐约看到了一屋子的人,包括脸色惨白的秋梨,包括站在隔屏外探头探脑紧张搓手的隗陌……

“婳婳……”

有人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宝婳才蓦地发现,她的二爷……一直都在她的身后啊。

宝婳本能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好像忘了了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她听见了稳婆惊喜颤抖的声音,“生了……生了……”

她的身体里似乎滑出了一块肉,所有的重担轰然倒塌。

宝婳再坚持不住,彻底昏阙了过去。

宝婳在昏迷中的时间仿佛仅仅是一睁眼和一闭眼的功夫。

但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

她醒来时,梅襄便枕在她的身旁,一只手掌还贴在宝婳的脸上,也不知放了多久,压得宝婳半张脸微微发麻。

“二爷……”

她的声音沙哑,显然也还未恢复。

梅襄蹙了蹙眉心,宝婳便立马住了口。

他的眼底青影很重。

他这几日……很辛苦才是。

梅襄发觉睡梦中被人注视,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微微敏锐,待看到宝婳时,又是一怔。

“你醒来了?”

他赶忙起身,叫人将汤食端来。

“你昏睡了很久,要先吃点东西再同二爷说话。”

宝婳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却抚着她的头发,深深地凝望着她,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轻道:“宝婳,你很好,没有抛下二爷……”

宝婳微微泪目,却很快被他擦去。

他是唯恐她月子里落下什么毛病。

宝婳吃过了东西,又简单地清理了身上,梅襄才让奶妈将孩子抱来屋中。

孩子很小很小,刚刚出生,竟比猫大不了多少。

宝婳想要抱她,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她是个女儿。”

宝婳微微惊喜。

“那……那她的名字想好了吗?”

她好不容易抱住了女儿,看着小娃娃阖着眼睛恬淡的睡容,又不敢太大声将她吵醒。

梅襄问她,“你觉得阿鸾这个名字如何?”

她当初梦见鸾鸟入怀,之后便有了女儿,倒也极为合适。

宝婳显然也想到了怀女儿时的那个怪梦,她反复念了两遍,只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就该是女儿的,当即也点头应下。

她之后又问了秋梨的情况,梅襄告诉她秋梨当日也显然被她吓坏了,只等她好些再见对方。

宝婳点了点头,想到秋梨,心中又是微微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