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说,二爷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了她?
往日里她不同他讨要东西,他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叼一块肉下来,第二次她又要了剩余的鲛珠,他反而大方的给她,还能愿意不碰她……
梅襄说过,向来都是他占别人便宜,他可从不会让别人占他的便宜。
宝婳想到这些,便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二爷他早早地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叫她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宝婳,我现在已经不疼了,想来疼过一阵,最近也不会再疼了。”秋梨唯恐她自责太深。
宝婳摇头,“我见你一次比一次疼的时日更长,只怕下一次要疼得更长了。”
秋梨没有说话。
宝婳迟疑着,便偷偷想要买通外面那个婆子,让她帮忙寻个小厮送信给宣国公府二公子。
那婆子道:“姑娘不必许老奴好处,这件事情,包老奴给你办妥。”
她说着就麻溜地让人去了。
宝婳交代了出去,便忐忑不安等着回复,岂料到了下午,婆子才回来告诉她:“不成事儿啊,姑娘这信人家二公子不肯收。”
宝婳疑惑,“莫不是忘了提我的名字?”
婆子说:“提了,就是因为提了,人家才不肯收的。”
“那二公子还让人回话呢。”
宝婳问回了什么。
婆子便一一转述。
宝婳听得一阵脸热,甚至已经想象出了梅二爷说这话轻蔑不屑的神态。
梅襄让人转告她,有些把戏玩得太久,他已经腻了。
腻了的东西,捡起来也是食之无味,让祝姑娘往后自重。
“罢了罢了。”
宝婳听完这些,哪里还有脸给他送信。
回到屋里便将那信揉成了一团塞到被子底下去。
等到晚上祝东风回来,他特意让人烧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宝婳。
宝婳饭后却忍不住同他道:“大哥明日可有时间?”
祝东风要上朝,自然没有时间。
可他却仍是道:“大哥自然是有时间,可是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要大哥陪你去买?”
宝婳说:“我想请大哥明日同我一起去宣国公府拜谢一番。”
祝东风说:“可那二公子不是说他近日不见客吗?”
宝婳心口堵了堵,发觉二爷的脑子可比她精明太多了。
他可真是恨她恨得要将她所有想见他的路都堵死了。
可这事情耽搁不得,宝婳生怕秋梨下一次发作起来,身体有个什么损失。
“其实……其实也不一定要去见二公子,当日我在三公子身边伺候的时候,三公子对我也多有照应呢。”
祝东风欣慰点头,“你想要感激旧主的心是好的,大哥今晚就让人递拜帖去,倘若三公子方便,大哥明日陪你去一趟可好?”
毕竟他明天请休一日,可人家三公子也是要上朝的,未必休息。
宝婳点了点头,心下这才缓和了几分。
等到第二日早,梅衾那儿竟也传了话来,只说在府上设宴相候。
祝东风有些错愕,但见妹妹能如愿以偿,便也提早带她出府去选了一些谢礼,二人去了宣国公府。
晌午至宣国公府,宝婳与祝东风便被引去了厅中。
梅衾许久不见宝婳,见她面颊比之从前微微丰盈,云鬓朱唇,那双柔婉的眼眸看着谁,便含了情般,让人微微心悸。
她尚且玉嫩,不过短短一段时日未见,她就像那含苞待放的香花,催开了第一重花瓣,珠钗的点缀与鲜裙的修饰,将她的美丽衬托得让人挪不开眼,待日后这朵花全盛之景,却不知又要何等惊艳……
“三爷。”
宝婳柔柔地唤了他一声,才将他唤回了神。
梅衾含着一抹温润柔和的笑容,同他兄妹二人一道入席,以酒水美食招待。
纵使他还有许多话要同宝婳说,却也不能在人前失态。
他言语间忍不住对宝婳关怀了两句便又压制下去,席上剩下的话题,便全都是他与祝东风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论起朝事,竟越谈越发入迷。
宝婳便趁着他二人兴致高时,用饱了饭食,寻借口出去散食。
她来之前显然是早有准备,等得便是这个空隙,趁着这个机会摸去了深春院中。
她对这里太过熟悉,到那深春院的几条路径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深春院的下人见到她后颇是惊讶,但却也没有吱声,都规规矩矩低着脑袋。
管卢瞧见了她,宝婳便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小帕子上前去说明来意。
她今天这般迂回让大哥与她进这宣国公府里来,为得全都是要借此机会能见上梅襄一面。
倘若不能,她今日可都全白忙了。
“姑娘想见我们二爷?”
管卢绷着脸道:“可我们二爷当下有所不便,不好见客。”
宝婳听到这话,不由放软了声音,恳求着他,“管大哥,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心思才能来到这里见二爷的……”
“有比祝姑娘想要离开我的心思花得还多么?”
梅襄缓缓自屋中走来,他唇角噙着冷笑,目光凝在宝婳的脸上。
宝婳神情微微得不自然。
但凡他不高兴起来,就总要喊她一声“祝姑娘”的。
这回是她自己先狠狠得罪了他,他这是料准了她会回过头来求他,上回才能轻易撒手离开。
果不其然,宝婳今日这不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二爷……”
宝婳没什么底气地唤了他一声。
“怎么不进来说话?”梅襄语气淡淡地问她。
宝婳当然是因为不敢。
她仍是站在门口,迟疑道:“二爷,你上回给我的那个鲛珠……怕是有不好的东西在里面……”
“你真的不进来说话吗?”
梅襄却声音平静地又问了她一遍。
宝婳咬了咬唇,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二爷就将解药给了宝婳吧,其实……二爷也不必与我一般计较,毕竟,二爷图的也只是让我恢复记忆帮二爷的忙不是么?”
她想她也不是完全被动才对,毕竟……毕竟他和祝九風一直以来都对她有所图谋,图谋的东西就该是那张藏宝图才对。
梅襄垂眸看着她那鲜笋般细嫩的手指,眸光颇是晦暗,“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呢?”
宝婳听到这话反而没那么害怕,毕竟这样安抚起他来,就更要容易许多。
“二爷待我这样的好,若能帮得上忙,我也未必不会帮二爷的。”
言下之意,等她恢复记忆之后,她兴许也是会把藏宝图给他的。
“真的吗?”梅襄倏然缓和了神情,柔声问她。
宝婳点头,恍若窥见了希望,“自然是真的,所以二爷能不能把秋梨的解药给我?”
梅襄果真松了口,同她道:“药不在我寝屋,你同我来拿吧。”
宝婳瞬间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今日没有白跑一趟。
宝婳跟着梅襄去,起初还有些忧心。
直到他将她领进一间明净整洁的书房中,宝婳见不是假山马房屋顶上那些怪地方,又松懈了些。
梅襄却忽然问她:“书房大吗?”
宝婳看着端肃而敞亮的书房点了点头,轻声答了个“大”。
梅襄说:“你觉得大就好。”
他这样说,叫她更是茫然。
她转头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忽然间便发觉眼前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宝婳愣了愣,抬眸便瞧见梅襄将窗子阖上。
他朝宝婳走来,手指叩在桌上缓缓对她道:“桌子可能有些凉了。”
她无措地朝桌上看了一眼,又听他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句什么。
“二爷……”
宝婳懵了。
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被吓到。
二爷的意思好像叫人不那么好懂,也没那么好理解。
宝婳想着他从前的态度,后知后觉地忽然就明白了他那些叫人头皮发麻的手段。
吃了那么多次亏,宝婳这一次才真正地意识到,他这么好说话,竟十有八|九都是不正常的……
可二爷比她聪明,不管是哪一次,都知道要怎么引她上当,叫她乖乖地掉进他这陷阱里来。
她哆嗦着小嘴,声音在嘴里打转,只假装自己什么也都没有听懂。
“二爷,我恢复记忆之后,会……会有藏宝图的。”
“所以呢,你会拿来给我吗?”梅襄指腹将指下一小块面积的桌面摩挲得微热。
宝婳连忙点头同他保证,“会的,宝婳一定会。”
梅襄笑说:“可是婳婳,藏宝图是用来向别人邀功的,你才是用来令我欢愉的,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委屈了自己呢?”
他一时半会还丢不下宝婳,他也要用到藏宝图。
当宝婳和藏宝图起了冲突的时候,她却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选择藏宝图,而可以将她丢开。
“为什么就这么不相信二爷的心呢……但凡你相信我,想来也不至于就天真的觉得,我会为了藏宝图,就放过了你?”
他这话简直就是往宝婳的心口撒上了一把刀子,她起初竟还真以为自己有了个能牵制他的把柄呢!
“嘴里说是为了我,其实还是为了鲛珠,一拿到东西就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了么?”
他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阴翳,先前嘴上不提,心里显然记仇至极。
宝婳不安地想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捉到身前。
她眼睫颤抖着,实在不敢再去细想他究竟是憋了多久的坏。
梅襄凝着她,语气阴沉,“这里你不满意么,其实我们上回在屋顶上的事情还没有完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