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梅襄闭了闭眼,为了保持体力索性连话也不说。

管卢跟他这么多年,何时见过他这样,心中焦急不已,见身后不远处人探头探脑打量。

他唯恐对方会看出什么来,便蓦地将灯笼熄灭。

那人吓了一跳,等了一会儿便试探着走出来,想要将人找出。

结果过了片刻,前方灯影闪烁,那灯笼又被人重新点亮,那对主仆竟已经走出老远。

管卢粗声粗气道:“爷当心,夜风有些大,这灯笼一不小心就又灭了。”

他旁边的男子一言不发,大半个身体都沉在阴影之中。

那人便松了口气,一路跟了上去。

隗陌早就在路上接应着,当下套着梅襄的外衣,低声道:“你家二爷大概是真的藏不住了,只能今晚上在这人出手刺探的时候将他放倒,然后明天的事情,你们再想办法吧。”

管卢沉默点了点头。

他已经将他爷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今他要做的是,把那群人引回深春院去。

夜色愈浓。

宝婳摸黑去了老地方。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三公子今晚上便会再给她一次表现的机会。

倘若她还是不敢,按着梅衾的话来说,他往后大抵也是不会再勉强她了。

宝婳进了屋去,心中却又迟疑着,三爷今晚上果真回来吗?

她摸到熟悉的卧榻,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又缩了回来。

宝婳脸颊渐渐涨热。

她知晓自己应该下定决心了。

她温吞地缩到了榻上,想到待会儿三公子若真来了……心口便像是被一个小鼓捶打一般。

宝婳忍不住抱住枕头羞涩地滚倒在床上。

结果滚到里面去的时候,她竟一下子就滚到了一个热乎乎的怀里。

宝婳吓了一跳,可鼻间萦绕着的却是一股熟悉的冷香。

“三爷?”

宝婳惊讶得很。

梅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那道纤丽身影上,并没有开口。

宝婳却紧张坏了,没想到对方早就来了,她竟半点准备都没有……

她绞着手指,迟疑片刻才轻软道:“爷先前便与我提示了不止一回,我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也终于想明白了,我……我这回定然会主动一些的。”

主动一些?

梅襄挑了挑眉,甚是可笑地发觉她今晚上仿佛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爷往日里对下人都很好,待我也很好,但爷别看我好像很娇气的模样,但我这个人很是吃苦耐劳,一点都不娇惯,待日后时日久了,爷就会知晓我的好处……”

她忸忸怩怩扯东扯西,终于扯了一箩筐的废话。

宝婳知晓自己总不能一直说着废话,只羞涩地揪着衣摆,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要给爷生七个孩子,爷要我主动也是应当的……”

梅襄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话,便发觉软软的小东西越凑越近,他的目中微微不屑。

直到那双小手贴到他的身上,柔软的指尖找到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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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须臾……

宝婳便含着泪光,颤着声音道:“大概、大概是晚上没吃饱饭,我改日再来向爷证明决心罢。”

她一番折腾之后,下了榻去。

她的心口狂跳。

宝婳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干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压根就跟她想的不一样。

跟吃五花肉、跟吃苦耐劳、甚至跟干体力活都不是一回事情。

她的勇气顷刻间漏了气,噗噗嗤嗤瘪了下去。

她脑袋里无数种情绪搅合在了一起一般,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在对方面前出了个大丑。

她要离开,却发觉自己裙摆被什么东西绊住。

宝婳摸了过去,发觉那是对方的手。

这时候她若能有一盏烛照过去,便会瞧见梅襄那张白里泛着青、微微狰狞的脸。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宝婳的裙摆抓住。

宝婳羞愧难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故作体贴地将他那只手塞到被子底下去。

她口中嗫嚅道:“爷好好休息吧……”

对方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宝婳察觉到了,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大话是她说出口的,求了几日三公子也将机会给了她。

可偏偏临到关头她撂挑子不干了……

宝婳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又实在是无颜面对,只好心虚地给对方掩好被角,然后羞愧难当地丢下三公子自己跑了!

屋中的梅襄就像一块烧得炽热的烙铁忽然间被人扔到了冰雪之中,暴露着的身体被冰冷的风雪裹挟拍打。

乃至宝婳最后一丝体温也从他的身上消失。

梅襄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等到后半夜管卢终于同隗陌撂倒了先后四五个元氏派来的爪牙,这才匆匆寻回梅襄。

屋中终于有了灯光亮起。

隗陌见梅襄身上盖着被子,并未多想,只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药,“这丸药应当能助你快些恢复体力,倘若不能,那便要等到明日晌午了……”

他说罢,便又悠哉坐到一旁去等着。

管卢打量着梅襄,迟疑着要伸手将对方身上被子掀开,却被对方呵斥。

“下去。”

梅襄的声音沙哑无比。

管卢愣了愣,便束手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梅襄终于握动五指,缓缓坐起身来。

他的身上,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

他的脸色更是阴沉欲滴。

隗陌扫了一眼,暗暗往门边相对安全的地方撤去一些。

管卢见他不动,要上前去扶,便被梅襄猛地抬脚踹倒。

大约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梅襄这一脚竟没什么力道,只叫管卢错愕地摔坐在地上。

梅襄双眸泛出寒光,近乎咬牙切齿,“谁准你将我丢在这里?!”

管卢不明所以,见他忿怒异常,连忙爬起跪下。

梅襄坐在床边,一手扶额,冷笑连连。

被那个蠢货趁虚而入也就罢了,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半途而废,将他晾到身体发凉……

就凭她?!

过了许久,梅襄才放下扶额的手。

他的脸颊雪白,在烛光下略显森然。

梅襄轻轻冷笑一声。

情绪却显然已经平复。

“回去吧。”

他的声音仿佛毫无波澜。

该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绝对不会放过宝婳,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