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愧不敢当。”皇甫极忙道:“乃是娘娘提醒小人做的,不然小人哪里想起做这个啊......”
“皇甫先生不必过谦。”崇元帝点点头,看向方锦安道:“娘娘心思细腻,这朕也是知道的。唉,这火好生让人头疼,已是两天两夜了,丝毫未见消退,反是这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啊,已经有人担心了,若是烧到京城来,可怎生是好。......”
“儿臣也正想与父皇说这个,”方锦安从容道:“有数语薄陋浅见想奏于父皇。”
“娘娘请讲。”崇元帝道:“朕听闻过,北疆的草原上,时常燃起大火,经久不息。娘娘家中,可是有何良策?”
“儿臣惭愧,并无甚良策。北疆那边应对火情的法子,想来太子殿下是尽知的。”方锦安道:“ 只是在家中时,兄长但凡出去应对火情,向来吩咐我:一者我侯府不能慌乱。务必要安定人心,不可使百姓惊慌,百姓可撤出城中,但我侯府,不能动;二者留守府兵,高度警戒。留意言路,防范有小人趁机散播谣言,作乱生事。尤为重要的是防范有人蓄意纵火,宣称是大火已至,引发恐慌。”
“不愧是晋阳君侯,思虑周祥。”崇元帝点头,转头吩咐德生:“把娘娘这话,拟旨传给京兆尹和亲军。”
又对方锦安道:“朕也命澄州那边一日四次,把火情报于京城,并公之于众,让百姓们知道,以求谣言不生。只是,现在看来,这火比预想中还要凶猛数倍啊。”
方锦安皱皱眉:“殿下向来言出必果,陛下无需过分忧虑。”
而此刻的李忆,面对汹汹火海,心中止不住的懊恼。
前世的他,在孤寂黑暗中听到这场天灾,也在脑海中想象过。可是现下身临其境才发现,现实的残酷远不是想象能触及的。
“说来倒也是侥幸,”他身边的澄州府尹擦着汗心有余悸地道:“陨星坠落最密集之处,原是一片广植大豆的沃野良田,还有好几个过百户的村子。前不久恰巧被本地大户李大善人成片成片买去,把人都迁走,把豆子收了,把地翻耕引水,说是准备改种水稻。这豆子还没熟透,本地又从无种植水稻之说,当时方圆百里,引为笑谈。都说这李大善人是发疯了——岂料便有如今这祸事!如果没有李大善人此举,如若这地里还是连片大豆,这火,怕是还要大上几倍!这死的人,更是难以想象!”
“也还有一件幸事。”另一府吏亦插嘴道:“陨星也有不少坠落城里的。恰巧那时北边乡里的刘举人家娶亲,请到了名满天下的戏班子杏花班来助兴,连唱三天大戏。阖城老小都被引去看了,都躲过了一劫!现下想想,李大善人与刘举人这二人功德大了去了!”
“到底还是托太子殿下的洪福,托天家的洪福!”府尹忙又道。
李忆心烦意乱地举举手,止住他们的恭维。
上苍何曾垂悯世人。这些事儿原是再世重生的他一早安排下的。
可是现在看着这火场惨状,李忆又不禁恼悔:是不是自己该一早将所有事情合盘托出,则可让更多人活下来?
不会的。他旋即摇摇头,稳稳心神:天下人信不信自己先且不说,这样人烟密集的京畿重地,若引发恐慌,那造成的伤亡,会远超现下的处置方法。
“禀殿下,风势太大,小杨堡已弃守!”亲兵匆匆跑来禀报最新情况。
李忆毫不犹疑:“撤!小杨堡至伏杨城一线,半个时辰之内,所有有人员撤到净水河之后!”
“禀殿下!”又一人来报:“依殿下令,净水河之后的里庄至明山一线,需要在大火到来之前,净为白地。然明山乃六皇子明王殿下产业,明王殿下家仆抗令不遵......”
“抗令者杀无赦,以后此等适宜不必禀报。两个时辰之内,这一线必须寸草不生!”李忆道。
......
火势丝毫不减、太子率部苦战,然步步后退的消息一条条传入京城,不由得京城上下不惊疑,渐渐酿起风波。
这些风波,便是深居章华殿的方锦安都能察觉到。
她难得的不复从容。“秋干物燥,若是无雨,我都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扭转形势。”这夜,她久久徘徊于庭院中,仰观天际。
“殿下总不会让这火烧到京城来,娘娘尽管安心便是。”谢岫道。她自然是所有人中最轻松的。重生一世的她清楚知道,这场火诚然烧不到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