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盯着他的脸看,目光冷峻:“杨皓。”
“冷司马,别来无恙。”
审讯进行得极其顺利,杨皓彻底放弃了抵抗,对于冷山有问必答,将自己如何潜入中原,如何进入白鸟斥候营,以及如何在军中偷窃军情传出一一交代。
说到他如何设计抓走谭若梅献给云南军方时,冷山锐利的目光刀锋般刮向他:“杨皓,你后悔么?”
杨皓保持着冷笑,摇了摇头。后悔?他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冷山问:“那周汤呢?他死了,不过你该庆幸,他至死也不知晓你的本来面目。”
杨皓收起了笑容,他淡漠地站着,摇了摇头。
随即,又振声说道:“我没有后悔过!”
声音这般大,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说罢,却又紧紧闭上嘴巴,沉默了。
冷山抱起双臂,在他身后,有的是手持刑具等待给杨皓上枷镣的士兵,可是这些对于他都不需要了。现在的冷山,只需要几个字就能轻易地将杨皓打倒。他动了动嘴唇,说道——
“杨皓,你唯一能让我觉得可取之处是什么,你知道么?”
“是这个。”
杨皓望去,呆住了。冷山手里,拿着一块杨木切割的士兵铭牌,正面刻着田秀才的名字。那是杨皓化名田秀才潜伏白鸟营时随身佩戴的铭牌。
冷山反手把铭牌反过来看。那背面刻着周汤两个字。
杨皓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他也不知为了什么。他离开白鸟营了,却始终随身佩戴着。好像有些东西,一旦捡起来了,就无法再放下。
冷山漫不经心地道:“在白鸟营内,从未出现过能够全身而退的细作,你是头一个。我都被你骗过了,你很厉害。不过,我还以为你回到云南,会被加以重用,封官进爵的。”
杨皓咬着嘴唇,恨恨盯着他看。他骨子里同兄长杨素一样,不怕体肤之痛,却深惧羞辱。
冷山盯着杨皓,每一个字都像是绞刑架,一寸一寸勒住他的咽喉——
“我想以你的本事,应该不会预料不到连秋上的杀身之祸,只是你改变不了,因为没人会信你。”
“你在中原呆了这些年,对云南的风土人情还熟悉么?或者陌生了?你有朋友么,或者说,同伴?”
“周汤……”他反复把那块光可鉴人的木质铭牌在手里把玩翻看,这需要长期的佩戴,和衣物贴身的磋磨,才能造就如此的光泽,他啧啧感叹,声音玩味,“杨皓,这个名字,可能是你生命里唯一的真实了。”
“冷山!”杨皓爆发出一声大叫,双目暴睁得血红,被两旁的士兵架住。他没了身为田秀才的温文尔雅,也没了身为杨皓的自矜自傲,像一只原始的野兽大声嘶叫:“杀了我,杀了我!”
“不会杀你,你投诚有功,应当是会被刺配西北罢。我会建议上头对你从轻发落的,这块牌子,我会还给你,你还可以终身佩戴。”
冷山冲着昔日的田秀才冷笑,为了死去的谭若梅,为了周汤,为了白鸟营忠贞坚守的每一个人,他知道怎么才能够折磨到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