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臣妻 阮阮阮烟罗 3961 字 14天前

太后还未笑答,就见皇儿腾地站起身道:“好极好极,再没有比这件更好了的,快些出发吧,再不走,天都快黑了!!”

微服的车马,从皇宫出发,驶抵明华街沈宅时,已近黄昏,沈湛携家人相迎,还未跪拜,太后与圣上,即令众人免礼平身。

太后此行,虽然主要为一人而来,但也不能表现地太过直白,她目光悄然掠过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落在明郎身上,笑问道:“你母亲还没来吗?”

沈湛含笑回道:“母亲她应该也快到了。”

太后笑道:“按规矩,来得最晚,可是要罚酒的”,又对皇后道,“到时候,可不许帮你母亲挡酒。”

皇后笑着道“是”,又道外头天冷,让弟弟明郎快些尽地主之谊,请太后入厅落座。

沈湛亲自在前引路,皇帝只能暂收了悄悄看她的眸光,扶着母后在前,领着众人,往宅中花厅走去,他心猿意马地走着,想到她就走在他身后不远,身姿也不禁端直了些。

温蘅自然没心思看皇帝身姿如何,她小心搀扶着父亲,暗暗想着自己的心事。

几日前,明郎告诉她,除夕那夜,太后等人会来府中用宴,因为太后娘娘闻听容华公主中意哥哥,所以想来府中一见,明郎还踟躇着告诉她,他的母亲,华阳大长公主,也会应太后之邀,来府中共度除夕。

她当时听到这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禁不住情绪低落,明郎以为她是因为他母亲要来的缘故而不高兴,但其实,比起华阳大长公主,她更怕见到当今圣上……圣上……应只是陪着太后来此,别无他想吧……纵是有别的心思,此处不是幽篁山庄,有太后等人在,圣上应也会收敛着,不敢做什么吧?……

暗藏心事的温蘅,搀着父亲走在人后,慢慢走进花厅,厅内七八个炭盆熏得一室如春,沈湛请太后等上座,皇帝看她搀着患了呆症的父亲默默站在一边,有意对她示好,笑着道:“今日家宴,府内无君臣,只有长辈晚辈,哪有晚辈坐着、长辈站着的道理”,说罢让赵东林去扶温知遇坐下。

因为御驾来此,温蘅只能循礼扶父亲出来见驾,既然已经见过太后、圣上等,她此刻,只想送父亲回房休息,趁势离开此地,遂替父亲谢恩道:“臣妇父亲抱病在身,神智不清,这几日说话,常颠三倒四,只怕在此久坐,言语间会冲撞娘娘陛下,还是让臣妇送父亲回房休息的好。”

皇帝想她大概要借送父亲回房离开这里,他怎舍得她离开他的视线,走上前道:“这团圆佳节,哪有扔老父一人在房过年的道理,大梁以‘仁孝’治天下,朕怎会和病人计较,夫人宽心。”

他说着要亲自搀扶温父落座,然而一直抱着木匣、呆愣不语的温父,却避开了他搀扶的手,受惊般向温蘅靠去,目露惊惶不解,“阿蘅,这是何人?要做什么?”

温蘅看了一眼面有尬色的圣上,轻声道:“父亲,这是陛下,他想扶您坐下……是好心……”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父亲皱着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80章 波澜

此言一出,花厅内一片沉寂,温羡最先反应过来,忙替父亲告罪道:“陛下,家父抱病在身,神智不清,连微臣这个亲生儿子都不记得,不是有意冒犯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暗瞄了温蘅一眼,收回手负在身后,打哈哈道:“无妨……无妨,朕说过,不与病人计较……”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向慈和的母后冷声道:“若人人都可借病冒犯天子,天子威严何在?!”

皇帝微一怔,即反应过来,母后这是在试温羡,温羡的表现,也不负母后所望,毫不迟疑地跪地为父求情,“微臣愿替父亲受罚!”

太后望着地上的年轻男子道:“冒犯天子是大罪,轻囚重死,你年轻轻轻,真的愿意代父受过,身陷囹圄,甚至一死吗?”

温羡并不知太后此行专为他而来,真以为太后动了怒,心忧父亲安危的他,朝地磕首,言辞恳切道:“微臣发肤骨血,皆受自父母,愿为父亲,承担任何罪责,但请太后娘娘怜恤家父老病,允许微臣承担家父过错。”

一旁的温蘅,也摸不准太后是在试哥哥,还是真动怒了,她担心父兄,跟着跪地为父求情,请太后娘娘饶恕父亲无心之过。

皇帝站得离温蘅颇近,看她跪下,想着地上凉,差一点就下意识抬手扶她起身,幸而及时醒觉忍住,暗暗心惊,生怕自己离她太近,头脑发热,在众人面前,无意识地做出些亲密举动来,不动声色地走回母后身边。

沈湛幼时常去云光殿,对太后娘娘的了解,自然比妻子多得多,他见性情淑善的皇后姐姐,只在旁静静看着,并不帮着说话,便猜知太后娘娘其实应该并未动怒,只是在试慕安兄而已,遂也不发一语,只静站一旁。

容华公主自也熟悉母后温善性情,若是她仍表现地对明郎表哥一往情深、非君不嫁,母后是绝不允许她来明郎表哥家里的,她故意放出中意温羡的传言,表现地对温羡似有情意,正是要母后相信她心中已经另有他人,如此,母后才肯带着精心妆扮的她,离开皇宫,来到已经成家的明郎表哥这里,考察考察心中的女婿备选——那温羡的人品性情,母后此刻有意发难,既是在试温羡,也是在试她,是否真对温羡,心存情意。

做戏做足,容华公主看了眼地上跪着求情的年轻男子,牵着母后的衣袖,软语撒娇道:“若是身体染疾、神智清醒的病人,有意冒犯皇兄,那自然要严惩,可温学士的父亲,患的是呆症,他神智不清,连亲生儿子都不认得,不是有意要冒犯皇兄的,只是胡言乱语的无心之过,若这样也要严惩,传出去,臣民们定会觉得皇兄太过严苛,有损皇兄英名。”

她说罢朝皇兄嗔道:“皇兄方才还说什么长辈晚辈,哪有长辈说错了一句话,晚辈就要严惩长辈的道理?!”

皇帝自然不信容华中意温蘅,他看向母后,见母后也朝他看了过来,虽然还强行冷着脸,但眸中笑意已然悄悄浮起,显然是真以为容华是在为温羡说情,遂只能帮母后“搭台阶”道:“嘉仪说的有理,母后只当是为儿臣声名着想,就宽恕了温先生这一回吧。”

皇后亦帮着“搭台阶”,在旁跟着笑劝,太后在儿子、女儿、儿媳三人的劝语中,“终于”缓和了神色,抬手命温羡起身,沈湛也笑着扶妻子站起。

皇帝站在太后身旁,看她挽着明郎的手起身后,夫妻二人的手,就一直挽在一处,没有松开,心里头像是有只蜜蜂在乱飞乱扎,正絮絮麻麻的,忽听母后柔声唤他,忙回过神,侧首看去,对上母后的眼神,一怔后,反应过来,清咳一声,召温羡上前,问起话来。

之前母后私下就已同他议好,到了明郎府中后,他这皇帝,有“任务”在身,要多多问询臣子温羡,从文章到公务,拣上几件要紧朝事,问问他有何良策,好让母后在旁看看温羡如何应答,期间表现地品性风度如何等等。

这厢皇帝遵母后之意,不时问话温羡,那边,沈湛看了看天色,朝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请容内子暂退……”

太后问道:“去哪里呢?在这坐着,一块说说话吧,楚国夫人久不入宫,哀家有许久没看见她了,怎么才刚见了一会儿,就要躲起来呢?”

沈湛笑道:“内子之前风寒侵体,生怕病气冲撞了娘娘凤体,故而许久没有入宫向娘娘请安,今日娘娘凤驾来此,内子想亲自做几道青州菜肴,给太后娘娘赔罪。”

太后听了,十分惊喜,“那今儿个这除夕夜宴,哀家就专等着尝尝楚国夫人的手艺了。”

皇帝在旁瞧着,觉得母后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温蘅不知圣上正为她担心,更不知他担的是哪门子的心,她朝太后娘娘屈膝一福,就要离开此地,往府里厨房去。

沈湛原本搀扶着温父,让妻子放心去厨房做菜,这里有他照顾,可温父一见温蘅离开,人也抱着匣子跟了上去,就是要和女儿在一起,沈湛劝也劝不住。

温蘅遂带着父亲一同去了厨房,让父亲在离灶台不远的一张杌子上坐着,自己一边切菜掌勺,一边不时朝父亲笑笑,温父也就乖乖地抱着匣子坐在杌子上,坐姿板板正正,像是在学堂读书的小孩子。

此次是为太后娘娘奉膳,自然不能再在碗筷上动心思,把太后娘娘给齁到,温蘅心无旁骛地认真烹饪,撒盐的手,真如皇帝希望,十分克制,每道菜将出锅时,都要先舀盛一点,给父亲尝尝看,就像小的时候母亲洗手作羹汤时,她守在一旁,不时被母亲“投食”一样。

府上来了这么几位天下至尊的贵客,家里的厨子尽管已准备了几日,此时还是忙得人仰马翻,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一片热火朝天,温蘅在角落的灶台处,将特意为太后娘娘烹调的几道青州菜肴,陆续出锅装盘,命人先端至宴厅,自己回房洗手净面,换了干净衣裳后,再带着父亲,往宴厅去。

其时已经入夜,阖府张灯结彩,长廊悬满琉璃明灯,耀如白日,温蘅扶着父亲,慢慢走到设宴的澄心阁前,见华阳大长公主已经到了,正坐在屏风前,陪着太后娘娘说话,搀着父亲手臂的手,不由微微一紧,垂目走了进去。

她甫一入内,欢声笑语的宴厅,立即安静了下来,温蘅承载着满室人的目光,暗看了眼忐忑不安的明郎,朝华阳大长公主微微一福,低声道:“……婆母……”

沈湛立朝母亲看去,见母亲华阳大长公主,随即起身上前,虚挽着妻子的手臂,神情温和地令她起身,“不必多礼。”

室内微凝的气氛,如冰融化,沈湛也悄悄松了口气,询问了太后与圣上的意思后,吩咐上菜开宴。

因为太后娘娘说这是家宴,所以沈湛吩咐仆从不设尊卑分明的正经宴席,而是用了一张家常的紫檀圆桌,以太后与圣上为尊,九人围坐在膳桌旁,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一大家子。

沈湛亲自斟酒,请太后用膳,太后扫看了眼满桌佳肴,目光落在青州名菜——虾子冬笋上,笑道:“这定是明郎媳妇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