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喃喃重复:“理论上……”
实际上呢,她“落地”的时候两手空空,那望远镜早就不知掉在哪儿了……
她低头,眼看自己半透明的身躯越来越沉重,十指指尖顶出米白色的指甲轮廓,已经露出了“实体化”的苗头。
和上几次“穿越”一样,刚刚落地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的“新手保护期”,能够以透明形态飘上一会儿,借此来熟悉环境,找到藏身的地点。
但这种形态最多维持一个小时。在此之后,她会逐渐和这个新世界融合在一起,变成这个世界里的一员,成为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直到穿回去的前一刻。
她当机立断,决定:“趁着我还是能飞的阿飘,我在周围找找。如果能找到那个望远镜,事不宜迟,咱们立刻离开。”
希孟迟疑:“你不怕被敌军看见……”
佟彤咬着嘴唇,摇摇头。
“如果我高中历史没背错,在抗战期间成都并没有沦陷,只是被日军持续轰炸了好几年,以此威吓国民政府投降。所以……那些漫山遍野全是鬼子的画面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
她回忆了一下久违的历史课背诵内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刚才那波轰炸机已经回去了。就算有第二波轰炸,那咱们躲在哪儿都不安全,被炸到的概率是一样的。还不如跑远点。
“你在原地等候,不要走动。”
她说完,坚定的朝希孟点点头,转身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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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佟彤一身拖着沉重的皮囊,气喘吁吁地跑回到原处。
“找遍了周围一公里,没有……”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实体化,透明度降为零。她哀叹:“这望远镜知道自己闯祸,现在倒害羞了。”
希孟从口袋里找了条手帕给她擦汗,“许是被什么人捡走了。咱们先往成都城的方向走吧。”
佟彤惊讶:“成都城?那得有几十上百公里了吧?我记得我们是从市中心包车过来的,开了好久呢……”
“城里起码有防空洞。”
佟彤想起来了,在现代的成都市内,好像确实见到过几个修葺过的防空洞,算是人防工程。当然底下的空间都不浪费,已经都支满了桌子椅子,墙上贴满消防知识宣传画,供市民们夏天避暑,冬天打麻将。
她马上说:“我刚才看到了,西南方八百米,有官道。我们可以边走边问路……这个年代有公交车吗?估计没有……那也可以碰运气,看能不能搭谁的便车……”
她还在畅想,忽然发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哎呀不好,我们的打扮太现代了……”
就她这身毛衣牛仔裤,跟时代格格不入的模样,万一让人看见了,怕是立刻当间谍给咔嚓了吧。
她忽然发现:“咦,你的衣裳?”
刚才慌里慌张的都没注意,希孟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青色长衫,下摆底下露出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脚下蹬着皮鞋。完全是新旧交替的民国时期的通行打扮。
立领上两颗细腻的盘扣,像是画龙点睛,衬得他眉宇明朗,宛如十里洋场走来的翩翩佳公子。
他身后,青山荒芜,土地平坦,原本没什么可以入眼的景色。但被他整个人一衬,平庸的背景仿佛立刻活了,显得生机勃勃。
“给你的,”他笑了,打开随身帆布包,丢给她一件纤长的暗花旗袍,里面包着一双黑色小皮鞋,“换上。”
他又晃晃手机,打开一个巨大的图片文件。
“市档案馆网站上下载的成都市及郊外地图,以备不时之需。可惜时间不太对,民国三十四年。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将就用用。”
“还有一保温壶的水,超市买的。别的东西不敢多带了,万一碰见八十年前的老乡,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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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在“发现”佟彤失踪之后,并没有马上追过来,而是做了些功课,才来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穿越现场。
但在佟彤看来,他是“立刻”出现的。她潜意识以为他大概没做什么准备。
现在应该是盛夏时节。佟彤换好旗袍和鞋子,把现代那些穿帮物件塞进帆布包里,已是微微出汗。
她连声感叹:“以后我买衣服之前都请你参谋一下行吗?”
她也跟风买过某宝爆款旗袍,穿上身去倒是前凸后翘,去公园里拗个造型还成,一出街就怎么走怎么别扭,不是怕走光就是怕拌脚。好不容易找到个小餐馆坐下来休息,总觉得自己满脸都似乎写着“欢迎光临”,是跟门口扒蒜小妹抢生意的。
这一件呢,棉麻面料,花色低调淡雅,长度曳地,熨帖有度,开叉在膝盖上方,既显得矜持优雅,又不影响行动。
又日常,又典雅,扬长避短,把她穿成了小美人儿。
她拆下马尾,梳了两条麻花辫,用手机当镜子一照,活脱脱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娟秀女学生。
再看那双皮鞋,古而不旧,褪色得恰到好处,比网上那些所谓古着要精美多了。
她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鞋号?”
希孟对这个问题表示不屑一顾:“你忘了我上辈子是干什么出身的了。”
哦。画院天才,过目不忘,人肉照相机,看过的东西都能铭刻在心,轻松复原。
只看一眼她平时的鞋子,大约就能估算得精确到毫米。
佟彤忽然意识到,身上的旗袍也极其合身,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
算了不多想了,难得糊涂。
她忍不住又问:“这身衣裳复原得太棒了,是哪里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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