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按照宇文泓对别人的警惕心,不会轻易相信对方也是重生之人这样的鬼话。但因他有读心术,只要诱导她作出回忆,就能自然而然地从内心得到诸多细节,对这样的信息,他不会产生怀疑。
最初,闻樱还保持着异常警戒的状态,但在他替她分析过处境之后,似是不得不妥协,才逐渐将自己的情况一一道出。
她道:“现在想起来,你曾来过一次冷宫,与我说了许多话,许多不能与人说的话……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在我到这里来之前的那晚,我睡梦中好像有一阵窒息的感觉……”
宇文泓凝视她,“你是说,我杀了你?”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若有所思。死后重生,和他一样。
这也就解释了她刚看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表现出一副惊惧害怕的模样,因为她已经明白是谁置她于死地,害怕他想再害她一次。
如果那一世他当真成为了皇帝,那么有太多秘密不能给活人听,确实符合他的思维模式。但听见是自己下令杀了闻樱,仍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觉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他问:“我去冷宫找你,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呢?机关算尽,杀人无数,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关于朝堂、后宫、权臣、宠妃,什么都说。”她轻地一笑,“谁能料到,坐拥天下的陛下竟是一个孤家寡人,到头来还要找我这个你厌恶至极的人聊天。”
既然坐拥天下,又为何说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宇文泓皱了皱眉。
但渐渐地,他从她给的一点点的信息中,得出了结论。
她所在的那一世,他似乎同样是重生之人。因为在她看来,他总是做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举动,能提前设下陷阱对付敌人,能预知朝中发生的大事,从而进行规避等等。
但那一世他恐怕没有读心术,因为他仍然娶了吴玉贞为妃。
“我为什么又纳你为侧妃?”
“这话,我也曾问过你。毕竟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为什么要讨了我去。”热茶腾起氤氲的雾,在她眉眼间缭绕,她回忆一般道,“你说是因为我背叛过你,而你要报复我。”
他听见她的轻嘲:“这话可笑,在那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宇文泓在了解完她的信息后,便将这里的信息告之她知晓,叮嘱她不要露馅,随后就暂时离开了。
闻樱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做的举动,稍微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认为只有让他了解到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才能化解他心里的刺,那么与他同为重生者,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她所说的信息都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原轨迹下应该发生的事——也就是假如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太子重生之后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会杀兄弟,除异己,手上沾满了血腥。
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正是吴玉贞,她已入轮回,失去了记忆。而在原轨迹上,太子重生后,就会诚心待她,让她坐上后位。
但他也会再一次纳原主为侧妃,为了报复,同样也是因为对方是一颗绝佳的棋子。他知道她会在未来和六皇子有瓜葛,会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对方,于是利用她给出错误情报,打击政敌。
闻樱在饮尽热茶后,伸了一个懒腰。
这个世界的任务确实不易做,毕竟仇恨从来比原谅要简单。
宇文泓发现,哪怕长相一样,甚至本就是同一个人,两个闻樱之间还是有许多区别。
芝芝喜欢打瞌睡,喜欢逗小玄凤,说话总是未语先笑,哪怕耍脾气也气不了一会儿,心里的话多得能堆成小山,常常能让他忍俊不禁。重生而来的闻樱却不一样,她喜欢在夜里独坐,笑时就像带了刺的玫瑰,既是刺别人也在刺自己,非要扎得人流血才舒心。她喜欢安静,也不爱听鸟叫,按捺了两天就忍不住让他把玄凤鹦鹉的鸟笼提走了。
他看着宫人提着鸟笼消失在走廊尽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同眼睁睁看着芝芝消失,再也回不来……
“在想什么?”闻樱走到他身侧,跟着他的方向看去,有些了悟道,“听说她很喜欢这只鸟,真想不到……看来你还挺喜欢她的。”
宇文泓没有否认。
她笑笑:“不过,据说我来之前,你已经对她冷淡了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那我走不走也就无所谓了吧,你就当养了个闲人,想要废了我另立新妃也无所谓。我跟她不一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瞥她一眼,“走吧,去请安。”
她笑着跟上了。
钟粹宫里今天也很热闹,有不少皇子来请安,包括婉妃抱着的十皇子,和六皇子宇文洛。待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婉妃还在陪皇后说话,宇文洛则抱着他弟弟。十皇子一向亲近闻樱,嗅到她的味道就冲着她的方向一直看,想要她抱。这样的情形,与那天一模一样。
宇文泓不禁看了一眼闻樱。
却见她看也不看宇文洛,甚至对十皇子也是一脸漠然,只毕恭毕敬的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见了还有些奇怪,道是:“太子妃怎么不去抱十儿?”
“……我身体不适,恐怕传染给十皇子。”
这话本是没错,但她语气有些许生硬,听来让人生疑。
宇文泓少不得给她打圆场,作证她确实病未好全,请皇后和婉妃见谅,很快又借这个理由,带她离开了钟粹宫。
一回到东宫,他便蹙眉问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将发钗解下来,扔在梳妆台上,冷笑道,“这话不是要问陛下吗?”
她一生气就会忘了身处何地,不知不觉又喊出了旧日的称呼。
但正是这样,更增加了她与芝芝不同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