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篷——”闷响带着尖啸, 流星一样的金色从地上带着点弧度升到了天空, 猛然炸开, 五色冷焰在夜幕上开出灿烂的花。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无论贫富贵贱, 都尽力在这时让自己过得快活些。炫目的烟火, 崭新的衣裳, 一年里最美味的佳肴……
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庆祝方式。
无论是何身份地位,努力开心就是。
张娘子找上卢氏,二人凑在一起笑得仿佛年兽派来的探子, 不用额外想办法,他们就很开心了。小青搓了搓小臂,抽着嘴角:“娘, 你笑得忒瘆人啦!”
卢氏撇着嘴, 将她上下一打量:“你好像比姐儿还大着两岁啊?”
小青跳了起来:“我去看烧水!”亲娘哎,咋盯上我了?她确乎到了年纪, 可要让她娘像盯着娘子那样盯她, 她还是跑掉比较快乐一点。
身后, 隐约听到张娘子和卢氏在考虑要不要进言, 明天多发点红包。红包大了固然是好, 可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嗯?不太好意思啊?为什么多发了红包啊?因为,因为什么?这是要昭告天下啊?!完全不敢想象娘子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同意,还是掀桌?
大约是会点头的。
指尖无意识地滑过富有弹性的肌肤, 像抚过上等的丝绸, 迷上这极佳的触感。程素素发出愉悦的长叹:“终于捉住了。”
烟花带来的光影在映在帐上一现即逝,被把住手臂轻抚的谢先生声音微哑:“新年了。”
“要守岁吗?听说不守岁长不大。”
低低的笑声震动胸腔:“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不长了,永远年轻永远作乐。”
爆竹声里辞旧岁,芙蓉帐暖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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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是要守岁的,卢氏与张娘子抄着袖筒,窝在不远处的厢房里烤火等人。等到打了盹儿又被爆竹声吵醒,天光隐隐透出一点点亮来,卢氏揉揉肿胀的小腿,推了推张娘子:“哈欠,老了,不行啦,熬不住了,他们怎么样了啊?”说到最后,声音再无一丝疲惫,反透着兴奋。
张娘子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没叫人……”
“难道没有?!不应该吧?!”
“去看看?!”
“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到了正房,见小青正看着健妇往内抬水,卢氏一把拉住女儿:“怎、怎么样啦?”
小青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哦,就刚才,大官人叫人进去服侍,要沐浴更衣。”
二人面面相觑,你捏我、我推你,一齐进去,第一句便是跪下贺新年。谢麟神清气爽的声音从内室发出来:“好,好,大家都好。你们少等。”
两人爬了进来,凑到内室门边候着,卢氏往里一看,跳了一下。张娘子尚未抬头,就被卢氏给惊了——这是怎么了的?也跟着往内瞥了一眼,告诉自己——我这是奉老夫人关心爱孙之命,非是自家不懂规矩偷窥。
妆台上一枚菱花镜,足有脸盆大小,磨得光亮如新,程素素披散着头发,坐在镜前,谢麟在她身后一脸满意地执梳摸发:“梳个谁都没梳过的新发式,可好?”
“谁都没见过?”
“嗯,我想出来的。”谢麟故作矜持地说。
张娘子咬往了袖子,她想起来了!那一年,二郎将三娘接到府里来,三娘开开心心地来,哭丧着脸抱着脑袋走。府里会说,二郎盯着妹子,叫府里最会梳发髻的几个丫头给三娘统了三个时辰的头。梳一样、拆一样,再梳、再拆。
里面,程素素愉悦的笑声响起来:“好呀,梳得好了给你今天头一份儿的压岁钱。”
“灵蛇髻本就变化万端,哪个讲只能有一样梳法的?哼!一法通,万法通……”
二郎很开心,张娘子笃定地想,声音都飘了呢。
不多会儿,头便梳好了,谢麟亲自挑了簪钗配上:“红包呢?”
“也不问我满意不满意吗?”程素素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给双份儿。”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谢麟既然出手,必是能压得过众人的手段。
室内依旧点着蜡烛,卢氏使眼色,小青会意地端起早准备好的托盘来。程素素果然拿了两个红封儿给谢麟:“谢先生早起勤勉,新年节节登高。”谢麟也捏起两个来给她:“素素除夕未守,依旧平安喜乐。”
这才一齐到正堂上首坐下,挨个儿地发红包。张娘子与卢氏站起来,都往程素素头上看,这灵蛇髻居然梳得错落有致又不显轻佻。各接了红封儿,连要加赏的建议都忘了。
好在卢氏睡着前并没有忘记让厨房记得蒸上银耳莲子羹,当然也少不了谢先生第二十二碗鹿茸粥。羹汤喝完,才是年节常吃的食物。张娘子用心数着,谢麟比平常多吃了两碟点心,唇角一直没有落下来过,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
主人家心情好了,出手便大方,引得阖府都欢腾了起来。接下来的宴客、接待往来拜年的人,仆妇等都一派开心模样,弄得人不晓得知府遇到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