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就隐藏在孟初面前。
她手一推,银白色的大门即刻坍缩,变作掌心揉皱了的锡箔纸,路消失了。
地平线外,缓缓升起第二个月亮,照着无尽的远方跪着的无数的人们。他们双肩耸起,纤细的人颈低垂着,像千万座十字架布满坟地。
金属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银色的音浪不断冲击她以肉身筑成的堤岸,让她站立不得。
她倒下,闪动着奇异光泽的金属找到了她的脸,轻柔地舔吻,漫溢过眼睛,唇角,最后到达鼻尖。
她开始喘不过气。
金属制成的月亮不断下坠,光线也被牵引着,趋于湮灭。她前所未有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像那个月亮,正在越来越重地往下沉,融化在一滩潮热的粘液当中,变得不分你我。
孟初搁浅在自己的床上,大脑还未接收到醒来的指令,身体的排异反应已然覆盖了梦境。
急促的呼吸,难言的哽咽,发麻的手脚,僵直的身体,全白的指尖,渴求全世界的氧气……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她尤其没有准备。睡梦中蒙住她全脸的好像是她身边的第二只枕头,她亲自挑的,为了她和唐仕羽共同的家。
很长时间,房间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只有她对不上焦的眼睛,斑驳到像糊了一层不透明薄泥的,缺氧和失禁的肉体。昨晚的那副手铐限制着她的行动,并随着她的手腕颤抖,金属的声音有了具像。而唐仕羽全身赤裸,抱着毛毯倚坐在床边的地上,不敢看她。
孟初缓过来,睁开眼望向窗外的早春光线,头一次发觉生活本身其实可以比梦境幸福。
唐仕羽躲闪的目光一直在等待着,但一直都在落空。他像一个局外人开始咀嚼刚刚发生的一切,漫长的夜晚是一组非常快的镜头,一秒钟后,死死定格在手铐银色的反光处,他在那里无意中看到自己狰狞的表情,松开了手。
那个表情经过窄短铁皮的压缩,显得尤其不像他,但唐仕羽清楚知道那就是他,他又一次,差点失手。
他像没有明天那样拉着姐姐做,可现在就是明天了,他不想再有明天了,明天他们要去哪,明天她又在哪…他想要不朽,想要时间停下。熟悉的恐慌感将他淹没,一切都失去了实感,他做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知道姐姐会再次原谅他,但他再也不能原谅他自己了。
他的目光从墙边的踢脚线移上来,到与床持平,再到孟初劫后余生的脸上,“姐,我好像真的病了。”
“我觉得你没有。”
“那我怎么会…”唐仕羽想要起身给她把手铐打开,但身体还是待命状态,姐姐看起来还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他得延迟一会儿,才能和她再度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