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起老子,我就知道,你看不起老子!”赵泽武气怒交加,喘如牛,像只好斗公鸡,却不舍得打骂,咬牙道:“上次祈元殿,并不知会出事,要是早知道,肯定不去找你!你挨打、被革职,我急得什么似的,请求父皇开恩,前后几天加起来跪了半天!你想进北营,我又去求情——”
卓恺忍无可忍,倏然抬头:“就是因为你总纠缠不放,我才成了这样!我本来好好的当禁卫,被你毁了,我爹好不容易把我安排进北营,又被你毁了!七殿下,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吧,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嫌弃老子没本事,护不住人。”赵泽武愤怒得眼前发黑,踉跄两步,胡乱嚷道:“小、卓恺!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老子如果再纠缠你,就、就不是人,是猪!是狗!猪狗都不如!”
语毕,赵泽武拔腿狂奔,中间不小心被堆积砖石绊倒一跤,爬起来继续狂奔,飞速消失。
无意撞上,容佑棠尴尬至极,扭头看来路,一点一点转身,想悄悄离开,准备将此事烂在心里。可他刚抬脚迈步,就听见卓恺说:“出来吧。”
谁?我吗?容佑棠一动不动。
“容哥儿,你家发膏是伽南混甘松的香,很独特,内廷禁卫专门训练过。”
容佑棠只得现身,第一时间举高食盒,小心翼翼解释:“我想去伙房的,并非有意窥听。”
“你一来我就知道了,也就他毫无所察。”卓恺苦笑,吁了口气,在凹凸不平的碎砖石上跪太久,他起身有些艰难。
容佑棠忙搀扶一把。
“多谢。”卓恺十分难过:“幸好你没有嘲笑我。”
“卓公子,我发誓:方才种种,半个字不对外泄露,若泄露,甘受老天惩罚!”容佑棠郑重起誓。
卓恺摇头:“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人听见。”
容佑棠欲言又止,想宽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道:“别担心,庆王殿下公正严明、用人不疑,他知道事情经过,断不会怪罪的。”
卓恺灰头土脸,两颊几道泪水冲刷的泥沟,感激道:“刚才若不是殿下出言相助,陛下很可能当场就处置我了。”
“你本来就没错,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容佑棠对小卓印象很好:小卓完全没有大卓的纨绔派头!同胞兄弟,竟差别如此之大。
卓恺抬袖子,用力擦脸,情绪低落,两眼红肿,羡慕地说:“庆王殿下待你真好,不显山不露水,却时时用心,处处回护。我知道,我刚才对七殿下态度非常恶劣,可他实在给我造成太大困扰了,还总不自知,唉,逼得我翻脸急眼。”
第61章
——庆王殿下待我真好?
没错,他待我确实好。不过,有那么明显吗?连刚来北营几天的你都看出来了?
容佑棠莫名有些心虚,他定了定神,好言安慰道:“卓公子快找水擦擦脸吧,咱们一起去见庆王殿下,我想您也有意解释几句的。”
卓恺慌忙又抬袖子,胡乱抹脸,认真道:“八殿下已离开,哪怕不做说明,按例我也要述职,何况出了事。郭将军不在,我先去找庆王殿下吧。”
“那行,走。”容佑棠催促。
他们并肩而行,路遇不少认识的人,看着狼狈的卓恺,众人都很吃惊,关切追问,有些大概知情的,只迎面匆匆打个招呼,就低头快速离去——大部分本意是不想卓恺尴尬,结果却让人更尴尬。
卓恺胡思乱想,一路上险些抬不起头来,自觉无脸在北营立足,极力撑着才勉强维持平静,直到前往主帐述职。他不敢直视庆王,羞愧难当,垂首站立。
“你想辞?”赵泽雍皱眉。
卓恺沉痛道:“卑职无能,辜负您的信任,没把差事办好,一连得罪三位贵人,当众让您没脸。请殿下降罪责罚,卑职再不敢留在北营,抹黑您。”
“你办事不错,负责踏实,本王俱看在眼里,何罪之有?”赵泽雍威严喝令:“抬起头来,你的精气神呢?垂头丧气,不像话!”
卓恺只得抬头,可目光仍回避。
容佑棠在旁整理书案,将十几份批好的公文分类码好,以方便分发派送。
“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就退缩,想回家找爹娘诉苦吗?枉费本王栽培之心!”赵泽雍严厉训斥,顿了顿,又缓和道:“之前吩咐你保护八皇子,并无贴身伺候之意,不料你那般尽职,分内分外抢着做,毫无高官之后的架子,这点十分难得,非常不错。”
“殿下——”卓恺语调颤抖,终于敢直视庆王眼睛。
“与老七种种,那是你们的私事,只要别带进北营,本王就不过问。”赵泽雍指出,又严肃吩咐:“卓恺,八皇子护卫一事已毕,接下来你仍协助郭将军,由他安排任务,速速去找,别耽误时间,他如今正缺人手。”
卓恺顿时欣喜若狂,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又圆,探身探脑袋,像只呆头猫,感激涕零下跪,哽咽道:“多谢殿下不嫌弃收留,卑职这就去寻郭将军!”
“去吧。”
“是!”卓恺猛弹起来,兴高采烈走出去,随即听见一阵疾冲踏步、腰刀和软甲磕碰的声音,听着就急切激动。
容佑棠乐呵呵道:“小卓公子这下总算放心了,他来时不知多么沮丧难过。”
“卓大不值一提,卓二还是可以的,哪里都需要他那样忠诚实干的人。”赵泽雍评判道。
“可陛下看着特别生气,他会秋后发落吗?”容佑棠有些担忧。
赵泽雍一边在勘划图上点点圈圈,一边说:“当场没发作,日后就得找理由发作。但其父卓志阳就麻烦了,近期多半会请辞,卓家二子都撞进父皇眼里,识相的就该告老,多少也能挽回些印象。君臣一场,父皇日后再想发落卓恺时,会有所考虑的。”
“唉,七殿下真是——咳咳~”容佑棠尴尬打住,清了清嗓子,悄悄打量庆王神色。
“老七真是混帐。对吗?”赵泽雍莞尔,非但不以为意,还欣然赞同。
容佑棠干笑,嘴上没接话,心里却重重说:对!
赵泽雍叹息:“多年不在一处生活,兄弟们的性情,本王真是有些看不透了。”
容佑棠心念一动,试探着问:“殿下何出此言?”
“暂未发现实际的,只是感慨罢了。”赵泽雍难得有些苦恼。
容佑棠张了张口,最终严实闭上,不愿落下个搬弄是非的名声。他转而好奇问:“陛下既然连卓公子都看在眼里,那他有没有怪罪韩公子?说到底,八殿下是因为他的事才摔伤。”
“自然要赔礼道歉,否则他怎么当得稳半生的太傅。”赵泽雍回手蘸墨,随意道:“八弟要开府,韩家自愿包揽选址一事,权当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