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九皇子受到了惊吓,管家很快赶到请罪,并把养鹰人叫了来,责令其当面致歉。
这是容佑棠第一次见到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养鹰人,生得格外高壮彪悍,脑侧头发剃得精光、余发编了辫子垂着,他在训鹰时被叫来,隆冬腊月,上身只穿件马甲,露出的肌肉块块隆起,虬结硬实。
好一个壮汉!
容佑棠暗中喝彩,心想我要是长成那样,就不会被轻易欺凌了。旁边的卫杰见朋友感兴趣,遂介绍道:“北方涂契族的,那儿人人都会训鹰,他们部落的图腾就是海东青。”
“真厉害!”容佑棠啧啧称奇,继续盯着看:
那养鹰人低眉顺目,单膝下跪,用生硬的成国语道歉,赵泽安没为难他,只是嘱咐:“你要好好地养,别再让海东青吓人了,回去吧。”
养鹰人应诺,转身,背对众人大步离开。
咦?
容佑棠这才看到养鹰人露出的后颈并一截背,上面有繁复的刺青,不知什么图案,于是他随口对卫杰说:“卫大哥,那人背上刺了好大片图案!我看着都觉得疼。”
卫杰点头:“肯定疼啊,涂契族规定男子十三岁成年,他们背上的海东青跟咱们二十岁加冠一个意思。”
“十三岁成年也太小了。”容佑棠感慨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养鹰人的背影消失——突然间,有个什么疑虑一闪而过,他觉得隐隐不对劲,可惜没能抓住,思考半晌无果。
那边赵泽安却欢欢喜喜喊他、邀他一同欣赏可爱小红马,容佑棠只得先过去了,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养鹰人。
直到回家吃晚饭时,容父见儿子有些魂不守舍的,不像平常那样有说有笑,他立即紧张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棠儿,今天在庆王府还顺利吧?”
“嗯?哦,挺好的。”容佑棠迷糊了一下才回答,这让容父更加担心,刚想细问时,张妈端了当归鸡汤进来,放下东西却没离开,而是不安地站着,容佑棠见了关切问:“张妈,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张妈忐忑捏着围裙,半晌才愧疚开口:“少爷,对不住啊,今早收拾书房时,我洗了那个青瓷笔洗,结果一时老糊涂,盛了水没倒、还落在了外边,刚刚老陈才看到,不过已经冻裂开了。”
容佑棠听完笑着说:“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我自己也老忘记倒水,前几个冻裂的全是我弄的,哎~”
张妈被再三宽慰才放下心,感激笑着离开。
“普通笔洗而已,冻裂就冻裂——”容佑棠话音未落,猛然抬头,双目圆睁!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容佑棠心跳蓦然加快:
如果涂契族男儿十三岁成年就要在背上刺海东青的话,那个养鹰人不可能十三岁就停止发育了吧?
随着年龄增长,骨骼会长、肌肉皮肤也会长——而刺青,是固定大小不变的!所以,成年后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变形、断断续续,可那个养鹰人后背的海东青却从容舒展得很!
……还是说,他们会时常修整?
他这么一想,又开始笑话自己少见多怪。
但夜半时分,容佑棠忽然又梦到了前世无意中听到周仁霖父子密谈的情景:“实在太难拉拢了,软硬不吃!”容佑棠一去就听到嫡兄周明杰如此抱怨。
“对付西北的头狼,硬碰硬是不行的。狼虽诡计多端,却也重情,所以,要从他在乎的人身上入手,设法激怒他,再把火引给对手……”周仁霖说了很多,但没明指,那时的容佑棠听得稀里糊涂,一头雾水。
梦境仍在继续,周明杰自信笑着说:
“父亲放心,那海东青养得不错,一切都在计划中,就等着万寿节到来!”
第7章 独处
告诉庆王?不告诉他?
或者说,我该用什么立场上报?
容佑棠自梦中惊醒后,很是心慌了一阵子:我天,原来周仁霖父子打的是庆王的主意!他们想怎么激怒庆王、又怎么借庆王的怒火去打压对手?
上报如果属实,那自己就不单纯是“九皇子玩伴”了;如果一场虚惊,又不知庆王会怎么想……
容佑棠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摊煎饼一般到天明,起来头昏脑胀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去到庆王府,下车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匆匆入府,赶车的老陈见了,忙关切问:“少爷,可是不舒服?我看您气色不大好。”
容佑棠摇摇头,眼睛盯着远处虚空,出神许久,最后才坚定地说:“我今日有事,会晚些回家,陈伯记得转告我爹。”
嗯,还是说吧,给周仁霖他们添添堵也不错。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如果能借助庆王的东风,想必很多事会顺利不少。
容佑棠越想越有决心,昂首挺胸踏进王府……然而,庆王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中午也没回来,赵泽安午后被郭达接去探望外祖母,容佑棠只能等。
期间,管家还尽职尽责过问了几句,以为是什么大事……虽然的确是大事,但容佑棠不可能到处嚷嚷,因此只推说是关于九皇子的要事。
等啊等,晚上没睡好、午后又困倦,容佑棠不知不觉卧倒在榻上,沉沉睡着了,许久,才被小厮轻轻摇晃:“容少爷?容少爷?快醒醒,殿下要见你。”
“嗯……!”容佑棠一咕噜爬起来,睁眼一看:天黑了?!
小厮催促道:“殿下在院子里,容少爷,快去吧。”
“好的,劳烦小哥带路。”容佑棠略整整衣袍,深呼吸去见赵泽雍。
一路都在反复忖度待会儿见面要说的话,容佑棠走到庆王院门口,通报后进去,却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浴房?
“殿下正在沐浴,你不是有关于九殿下的要事相禀吗?进去说吧。”
“可——”
“快啊,殿下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