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珠是不想撒谎隐瞒二哥的,但是既然徐家千方百计不肯让人知道当初换婴的事情,那么她尊重徐家的选择,她不会胡乱说话。至少,她其实才是徐家四小姐这种事情,不该由她说出来。
好一番挣扎后,甜珠选择半欺瞒半坦白道:“娘不喜欢我,所以曾起了心思想将我卖掉。这事情后来被二王子知道了,他容忍不了,这才把娘告去了官府。这事情说起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洪武一眼就看出来甜珠在撒谎,但是他没有戳破,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说句实话,甜珠虽然对这个娘亲不怎么亲,曾经也非常郁闷过为什么娘不喜欢自己。但是若论起来,她对她也不是完全一点感情没有。
小的时候,爹爹大哥都还在的时候,二哥也没有离开家的时候,她过得还算是很幸福的。
甜珠后来细细想过,齐太太这个人虽然对她不算好,但是对自己的子女还是很爱护的。她当初之所以那样做,完全是因为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好日子,就这一点来说,其实她算是个好母亲。
而相比起来,徐夫人算是让甜珠寒心的。她是徐家的女儿,但是徐家好像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她相信徐夫人是真心想对她好,但也不过如此而已。甜珠理解徐家的处境,但是对徐夫人这种只管家族而不顾亲情的做法,是有些意见的。
她不会去强求什么,但是也不会一再委屈自己。徐家不要她,那就不要好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去?”甜珠还是想着家里亲人的,想着齐太太若是见到二哥,应该会很开心,“娘跟三哥一直念叨你,你若是回去见他们一面,他们会很开心的。”
“以后再说吧。”洪武对回去认亲没什么兴趣,但见甜珠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他顿了顿后道,“先让洪大夫替我治病,等我病好了想起了你说的那些事情后,再回去也不迟。”
甜珠觉得这样也好,又想着师父来了,心里很是开心。
……
洪成医术高超,奉了沈浥的命,自然好生替洪武治病。洪武瞧着精壮有力、威武不凡,但是其实这些年来,他常常有间歇性头疼的毛病,洪成用毕生所学替他针灸,一天三遍,洪武情况渐渐好转起来。
不但人变得更加神清气爽,而且头疼发作的时候,疼痛感渐渐减少。再到后来,过了大半个月后,他便连着数日不再有头疼的毛病。对此,洪武万分感激这位神医,对其也更加敬重起来。
这日洪成再次给洪武头部针灸后,洗了手对洪武说:“洪爷的头部曾经为尖锐的利器所伤过,想来记不起一些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洪武原本并不怎么相信洪成的医术,但是的确见他替自己针灸了有效后,对眼前这位老大夫,他是敬畏的。
“老前辈,大概多久能恢复如初?”洪武迫不及待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事实上,这些日子来,他很多时候某个瞬间会想起一些在他记忆中从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来,他想,或许这些琐碎的片段,就是所谓的被抹掉的记忆。
“这个不好说。”洪成给不了确切的时间,只能说,“情况还是乐观的,且容老朽继续再给洪爷针灸十天半个月,想来会有显著成效。”
“那就有劳老前辈了。”洪武恭恭敬敬朝他行礼。
……
京城很快便传来飞鸽传书,侯勇传信来说,京城里的事情已经摆平。按着沈浥吩咐的,已经将冯老夫人跟两位冯老爷及家眷安排在了隐秘的地方,一切都十分顺利。
得到这样的书信,沈浥黑眸攒笑。
拿着信件,沈浥去了父亲沈禄书房商议此事。沈禄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是没有别的法子,索性一咬牙决定起事。
沈禄派了小厮去将另外几个儿子一并叫来,父子几个商议后,最先提出异议的就是四爷沈泊。于沈泊来说,那当政的曹太后是他母亲的嫡亲姑母,也是他的姑奶奶。只要曹家一日不倒,那么他们兄妹跟母亲在这个王府就是尊贵的存在。可若是曹家没了,后果可想而知。
“父王,您怎么能这样做?”沈泊知道此事肯定是老二背地里一手谋划的,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跪了下来,“太后虽然干涉朝政,但是此事自由朝中诸位大臣去与之抗衡。父王乃是藩王,跟太后陛下原为一体,若是突然起兵造反,就算将来夺得了那个位置,也是要遭天下人去诟病的,孩儿恳求父王三思啊。”
沈泽也觉得此事不妥,忙附和着道:“父王,怎么这般着急?之前可是一点眉目都不知道的。”
说罢,他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沈浥。他蹙起眉心来,此时此刻,他总觉得这个二哥竟是十分可怕。
起兵造反,谋朝篡位,这种事情难道是小事吗?二哥撺掇父亲这么做,只顾着自己的一己私欲,他难道没有想过母亲跟王府里一众家眷吗?
沈禄本也是被次子逼着做了这个决定,现在见有两个儿子反对,不由再次犹疑起来。
倒是沈淮抱拳道:“父王,孩儿倒是觉得此事可行。”
“哦?”沈禄看向沈淮,问他,“你怎么看?”
沈淮道:“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参政的道理?曹太后是太后,在朝政之事上略提些意见尚可。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已经不是这样。曹太后掌权,曹氏一门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各地大小起义也不在少数。很明显,现在的这个所谓朝廷已经引起公愤。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不能顺民心,父王您也是文帝之子太.祖之后,纯正的皇室血脉,又凭什么不能此刻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中原的藩王可不是只有父王一个,想必此时此刻,生了这样心思的人也不是咱们燕州一家。”沈淮特别冷静,分析着眼下局势来,“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快、准、狠。行军打仗的事情有二弟在,父王大可不必担心。”
沈禄觉得长子说得也对,不由来回踱步起来。
沈泊瞪向沈淮,怒视着他道:“大哥!我母亲平素待你跟赵姬不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淮也看向沈泊,却是万分严肃认真,语气柔软但不失坚定:“王妃既然嫁给了父王,那便是父王的人。四弟,咱们可都是父亲的儿子。那曹家于你来说,不过是外祖家,难道外祖家要比自己的父亲兄弟更亲?”
“你!”沈泊词穷,急得面红耳赤。
沈泽拉住他袖子,示意他不要着急。再看向自己父亲时,沈泽也冷静下来。
“二哥,此事是你提议的吧?”沈泽看向沈浥,目光淡淡,鼻孔不自觉轻哼出一声来,“这场博弈可不小,就算成功了,也是得搭进去不少人的性命。何况,此路艰险,未必会成功。万一失败了呢?二哥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搭进去的,可就是咱们所有人的性命。拿别人的前程跟性命来赌,二哥觉得应该吗?”
第65章
沈泽跟沈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是兄弟两个可能因为岁数相差挺大的缘故,平时走得不近关系也不亲。沈泽跟沈泊同岁,又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时除了睡觉外,基本上都是呆在一起。此时此刻,沈泽自然是更愿意站在沈泊这边。而且他也觉得王妃对他还不错,虽然曹王妃跟自己母亲某些场面是对立的,但是他对曹王妃就是恨不起来。
人一旦在心里有了亲疏远近,整个心境就会变化。沈泽就是觉得自己二哥此事做得不对,是在让曹王妃跟世子为难。
沈浥并不会跟沈泽一般见识,一来在他眼里沈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自然情感上会偏袒一些,所以就算他说了不好的话,他会稍稍宽容些。二来,也是沈浥觉得沈泽的话起不了作用,所以就算他此刻提出异议,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沈浥只淡淡道:“如今天下局势已变,曹后当政曹氏一门猖狂,早已不是当初文帝在世时候的那个太平盛世。作为皇室子弟,太.祖皇帝的后人,眼见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不该举旗替百姓讨个公道吗?”沈浥稳重而淡定,处事泰然,他静立不动,只一双幽深的黑眸淡淡扫向沈泽,语气不疾不徐娓娓而来,“在三弟心里,就只有小家而没有大家?此刻咱们不动手,将来势必只有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又看向沈泊道:“大哥说的没错,既然王妃已是父王的妃子,那便是燕州的人。世子,你的觉悟有待提高。”他语气淡淡,说完这句话又看向站在上位的父亲燕王,缓缓抬手抱拳道,“父王,孩儿知道王妃跟世子不是那种会通风报信的人,但是此事风险性极高,一旦透出些风声去,那么整个燕王府就完了。所以孩儿觉得,这段日子,王妃跟世子还是好好呆在自己院里比较妥当。孩儿会特意吩咐几个个中好手来保护着,不会让王妃跟世子处于危险的境遇中。”
沈浥话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却表达得十分明显。说是找人保护,其实谁不知道是想软禁他们母子?
沈泊当场面色大变,立即高声争执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泽也是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自己二哥,一脸的不可置信,轻轻摇头说:“二哥,你怎么能这样?虽然王妃不是生我们的,但是待我们到底不差啊,你一面说她既然嫁给父亲那就是父亲的人,一面又说不放心要将人软禁起来。那你到底要怎样?你这样做,我想父亲是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