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1 / 2)

聂棠一直等到他离开后,才调好朱砂液,取出用得最顺手的符笔,虔诚而又缓慢地在鲜黄色的符纸上画了一个避尘符。

当她无比专注地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她按在手底的符纸突然呼得一下烧了起来,直接把她手边的一封符纸都烧得一干二净。

——她辛辛苦苦打磨上百年的符篆能力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她看着面前那一簇飞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惋惜,但绝不后悔。这就是她跟谢沉渊南辕北辙的一个地方:谢沉渊太过理想主义,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最好的,而她则能欣然接受失去和失败。

她从踏上修真之路的那一日起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想要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大的代价。

谢沉渊之所以不会想到她还活着,就是因为他总是习惯以己度人,他不认为她愿意主动放弃自己修行上百年的符篆,除非死。

而她,用自己最擅长的技能,换谢沉渊一条命,值得,实在是太值得了。

……

沈家的新旧两任家主交接传承那日很快就到来了。

各世家赶赴沈家祖地的都是家族中心的顶尖人物。他们早早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观摩着沈家最重大的时刻。

虽然在明面上,沈陵宜在玄门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大,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现在沈正清更改了沈家祖传下来的规矩,给了分家这样大好的机缘。

谁知道沈家分家中会不会有人暗藏实力,一直暗暗蛰伏,等待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显然,这摆在眼前的就是这么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总而言之,对于别的世家来说,这是一个能够现场评估沈家继承人真正实力的机会,也是一个看好戏的机会,横竖都不亏。

沈正清当着玄门各世家的面,亲手开启了沈家传承密室,低声解释道:“在百年之前,沈家一直是以实力为尊,谁的实力最强,谁就是下一任的继承者。用现代术语来解释,就叫鲶鱼效应,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一代强似一代的沈家后人来。”

“可是,这种养蛊然后让蛊虫争斗的做法,很快就显露出自己的弊端,最后的结果就是沈家子弟大多在少年夭折,整个家族的实力被迫倒退。沈家先祖才会重新制定家规,让分家以主家马首是瞻。”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完全不同了。”沈正清将更改家规的理由娓娓道来,“各位,谢沉渊还活着,不管我们是否愿意相信这个异常残酷的现实,它已是清楚明白地存在着的。事实证明,不管沈家曾经付出过多大的代价,不管有多少沈家人死在谢沉渊手里,我们,付出的都是无用功。”

沈正清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送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当众人听见“谢沉渊”三个字的时候,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语声。

“为了让沈家能够继续传承下去,我们必须以实力为尊,挑选出新任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只要拥有沈家的血统,无所谓分家主家之分——他需要有担当有责任心,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一肩挑起沈家的重担。”

“这个人选是不是我的儿子,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家主的位置并不代表着权力,而是无与伦比的压力和责任。所以,今日我开启了这间废弃依旧的密室,请诸位为见证,亲眼目睹我沈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诞生!”

“那么,现在有谁愿意进入传承密室?”

沈正清话音刚落,沈陵宜二话不说,越众而出,直接一脚踏进了密室。

而分家的那些年轻人却保持着低眉顺目的端庄神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观礼的玄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来还是没有人敢去挑战沈陵宜啊……”

会有这种局面,可以说让人既感到失望又理所应当。就凭沈陵宜在这次玄门精英训练营里表现出来的绝对实力,没有人敢挑战他,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是人心就是这样复杂,尽管大家都对这结局心知肚明,可还是隐隐期待看到反转,看到一位大家不熟悉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击败那位“公认的天才”。

“如果没有人主动挑战的话,”沈正清微微一笑,“那么,我就宣布结果——”

“慢着,我来挑战。”一位大家都很面生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眉目如画,身材颀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韵律的美感。

“这是谁啊?”

“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沈家有这么一号人吗?”

“我倒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年轻人站在万众瞩目之中,他淡定自若,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地问道:“沈家主,你之前说,只要是有沈家血缘的人,都有机会成为新任家主,您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沈正清紧紧地盯着他,握着手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他说话的语调依然还是如此温和:“正是,在下说出口的承诺,就绝不会反悔。在场诸位全部都是见证。”

“艹,我想起他是谁了!”叶秦风异常激动,激动得都当众爆出口了,“这他妈就是那个假冒我女儿的变态啊!对了——他叫啥来着?”

叶老先生从一见到叶渐离出场,一张老脸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叶渐离的存在,比聂棠还要可恶得多,直接证明了他们叶家全部都是脑子有坑的眼瘸,一个大男人男扮女装混入叶家,竟然蒙骗过了所有人。

要知道,当初叶老先生为了孙女“叶卿言”还去讨了沈正清的人情,让他单独为她开小灶。

结果,叶渐离硬是在初赛就把自己给淘汰了,反而是他当初最看不上的“瞎炮”聂棠一举夺魁。

就因为这件事,他已经成为整个玄门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背地里议论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把明珠当鱼目也罢,连个男人扮女人都认不出,这得有多蠢。

叶老先生觉得他老人至今还厚着颜面苟活,已经是他最大的倔强和坚持了。

有了叶秦风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有反应过来:“难道觉得眼熟!当初新秀大赛的决赛,可不就是他出来捣乱的吗?那个余艾青跟他就很熟!”

“等等,他刚才说他是沈家人?!我没听错吧?”

“是不是沈家人不清楚,但他是谢某人的走狗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叶渐离”无视众人的窃窃私语,只是微笑着继续追问:“我有证据能够证明我是沈家人,当年沈正沛把我扔到了福利院门口,用狸猫换太子的诡计把自己跟普通女人生养的私生子带入沈家。”

“这是他欠我的,也是沈家欠我的。沈家主,你说,你们沈家是不是该给我这次公平竞争的机会,作为补偿呢?”

他说话的语气谦和平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又很有技巧地给自己树了一个高台,得以站在“全世界都在迫害我”的立场上来俯视对手。

沈正清眯起眼,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淡淡道:“自然是该补偿的。”

“叶渐离”朝他点了点头,笑得高深莫测:“沈家主这般心胸宽广,想必也是能够接受鄙人赠予的各种惊喜了。那么,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