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好,阿韫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唐楼摸了摸她的侧脸,绽开一个纵容的浅笑。他的唇角尚凝着一丝血迹,这一笑,恍若妖娆艳逸的鬼魅。

他极有耐心地低沉着嗓音又说了一遍。

“阿韫这回可听清了?”

她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

他便接着说道:“我的阿韫,可还是将甚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还是很容易便着了别人的道?”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神识就像是被抽走一丝,待他将这些话完完整整地说完,她已如同灵魂出窍般,茫然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已布满了泪。

唐楼轻叹一声,抹去她脸上的泪。

纵使他从未见过她流泪的模样,纵使他觉得她泪流的样子美好动人,他仍是不愿见到她的眼泪,不舍得。

他弯下腰,将她圈在怀里,贴近她的耳边,柔声哄道:“别哭,别哭。有甚么好哭的呢?我的阿韫,还是这样呆呆的,可爱至极。”

她的泪落得更凶了,身体僵硬着,双手垂在两侧,就像是一只牵丝人偶。

他将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阿韫的心,我过去总是看不透,是我不好,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停了停,皱了皱眉。时间不多了,他意识又开始渐渐涣散,很快他便又要陷入黑暗。

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他只是一缕残魂。当年,在他死在她的剑下之后,本应堕入黄泉,却被一抹执念所牵扯住,留在了人世间。他想不通,不知道这抹执念究竟来自何人,又是谁放不下他,不愿将他忘却。

总归不会是她的,她恨她厌恶他还来不及。

但也正是这抹执念,让他无从像一般的生灵轮回。于是,他在人世间飘荡了无数年,而他原本完整的魂魄也渐渐被人世的生气所蚀,渐渐变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倘若,不是因为那一次偶然,他进入了这一世的唐楼体内,或许他便真的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他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也没想到,他还能遇到他的阿韫,他的绝无仅有的阿韫。更没想到,将他留在人世的执念,来自她,那不愿将他忘却的人,是她。

真是,造化弄人。

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对于这一世的唐楼而言,句句绝情。于他,却是不敢企盼却终究成了真的美梦,满腔的欣喜若狂无法言表。

每当这一世的唐楼情绪不稳之际,便是他醒来之时。

但他毕竟只是一抹残魂,每次醒来的时间总是仓促短暂,很快便又会睡去。

他不知道,每一次的陷入黑暗,还会不会有再醒来的机会。他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他有经年累月的思念要倾吐,他有遗憾终生的错要弥补,可惜……

他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意识正一点点消散。

他费力地凝了凝神,扶着谢成韫的肩膀,让她站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恳求道:“阿韫,不论如何,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不管你是因为甚么,再不要推开我。”

意识开始飘忽,他等不及她的回答,募地低下头,朝那刻骨思念的人吻了下去。

牵丝木偶般的人慢慢有了反应,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腰,张开唇,默许他,回应他。

蹉跎两世,两人才算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失去意识前,他想,世间最美,不过两情相悦……

唐楼睁开眼,眸中的暗沉消失,又恢复成绝望。

很快,绝望变成惊愕。

怀中是他朝思暮想的香软,嘴中是他食髓知味的香甜。

他又失神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是狠心绝情地要赶他走,等他回过神,却发现她娇软在自己怀里,与他缠绵拥吻。

他不过略一怔忪,便被这失而复得的美好激得不管不顾起来,忘乎所以,狠狠地抱紧她,亲吻她。

良久,谢成韫推开他。她唇上还带着他嘴里的血,她想起他亲她之前说过的话,他求她不要推开他,她还没有答复他。

她认真地问道:“若你我在一起,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你也不改心意?”

他想笑,就为了这么个理由?她就为了这么个理由?!

他火得不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甘!之!如!饴!”

心头那根绷紧的弦一下断了,谢成韫猛地一伸手,揪住唐楼的衣襟,将他扯向自己,另一只手向上一圈,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向自己,对着那张还带着血的唇吻了上去……

四周静悄悄的,老鬼和孩子们早已知情识趣地退散。

没了箫声的指引,浮在半空中的睡莲不知何时已重新悉数落回湖面,花苞中的雪萤虫重新睡去,萤光减弱,变成一闪一闪的幽光,将湖面又变成了繁星点点、泛着清冷莲香的银河。

唐楼抱起谢成韫,跃向湖面,在成百上千朵发着幽光的睡莲中,与怀里的人纵情深吻,一夜沉沦……

那双带着深重恨意的眼眸,也在黑暗中看了他们一夜。

……

天未亮,谢家的一众家仆们便早早起了床,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今日,所有人都要比往常起得早,没人敢有丝毫怠慢。

今日是谢家家主谢成临三十六岁寿辰,谢家要大办一场,等天一亮,便会陆续有宾客上门。

家仆们各司其职,砍柴、备菜、挑水、洒扫,其中尤以负责挑水的家仆最为辛苦。皆因,谢家上下百余口人,平日饮用的水均来自谢家后山上的那一口古井。今日所需的水,会比平时多出许多。

那口井,颇有些来头。据说,乃是观音大士净瓶中的甘露所化,能祛病痛,健体躯。谢家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谢家人只饮此井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