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和勤务员还有警卫员都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低着头继续拼命的打那个已经被他们拨打了无数次,以致烂熟于心,甚至不用看手指都能条件反射的按出正确号码的电话。
“别打了,都出去!”严栋忽然低喝一声,颇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听在秘书等人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行了个军礼,忙不迭都退了出去。
这里严栋粗喘了几口气,才猛地坐回椅子里,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也看了报纸,而且跟司徒玺一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此事必定系自家夫人所为,这才明白过来,那天她回来,跟他说‘那个孩子的态度不是很好,将军要不再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考虑’时为何会眼神躲闪,敢『情』她是在为自己的行动争取时间呢!
他倒真是小看了她,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而且偏偏还是在他刚向司徒玺说了只要他愿意回来,他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的第二天,弄得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本来就被动的局面更加被动!
越想越生气,严栋霍地站起身来,威严的喝了一声:“备车,回家!”便大踏步往外走去,勤务员和警卫员忙跟了上去。
回到家中,严栋第一句话就是问佣人:“夫人呢?”
佣人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双腿发软,吞了吞口水,才小声答道:“在老太太房间里。”
“立刻让她去我书房!”严栋铁青着脸一边下命令,一边大步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又退了下来,径自往楼下严老太太的房间走去。
彼时严夫人正伺候严老太太吃中『药』,看见严栋面『色』不善的大步进来,或许是心虚的缘故,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才强挤出一抹笑意,起身打招呼:“将军,你回来了……”
“跟我来,我有事问你!”严栋顾忌老母亲还在场,尽量压制住满腹的怒气对她说。
严夫人被他凌厉的眼神看得心惊胆战,第一反应就是事发了,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刻,还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抵死不承认的,自然不肯跟他出去,“我正服侍妈吃『药』呢,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听着呢。”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似的,她忙又坐回了严老太太的『床』边,端起『药』碗,微颤着手继续服侍后者吃『药』。
当着老母亲的面,严栋不好发飙,只得又看了严夫人一眼,扔下一句:“我在书房等你。”转身就要出去。
严夫人跟他夫妻几十年,最是了解他个『性』的,知道他的怒气从来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如果让他当着严老太太的面先把火泻了,之后自己再单『独』面对他时,就会好过多了,于是又强挤出一抹笑意,“有什么话难道是妈不能听的,就在这里说吧,何必去书房。”
严老太太也适时附和道,语气有些不悦:“是啊,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就在这里说吧。”老太太很不希望儿子有事单『独』跟媳妇说,却瞒着自己的行径。
夫妻几十年,严夫人了解严栋,严栋又岂会不了解她?估计在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之前,她铁定会找借口一直留在母亲房中不走了,他的忍耐也到了边缘,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这是你的杰作吧!”
从衣兜里掏出那张报纸,一把摔到她身上,“你怎么就能蠢到这一步!你如果不愿意那孩子回来,大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为什么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过身去就搞小动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口口声声顾及我的声誉,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臭名远扬,遗臭万年!”
严夫人见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在为报纸的事生气,心里反倒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手也不抖了,展开报纸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回,有意略过那条新闻不看,才抬起头来,满脸狐疑的说道:“将军是在为这张报纸跟我生气吗?可是我没看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生气的啊?”
“你还跟我装!”严栋见她装糊涂,越发火大,一把抢过报纸就翻到刊登着司徒玺照片的那一面,指着照片对她喝道,“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手笔?还‘据知『情』人透露’,这个知『情』人就是你吧!你明明知道那孩子有多在意他那个小新娘,还这样炒他和别的『女』人的绯闻,你是巴不得那个『女』人阻挠他,不让他回来吧?老太太都做主将来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们母『女』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那孩子永远不回咱们家,你才满意?”
严夫人被他喝得节节败退,心乱如麻,但始终不忘紧咬牙关,“将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一旁严老太太听到这里,一知半解的,偏偏一连问了几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人搭理她,只得捡起被儿子好巧不巧扔了一半在她『床』上的报纸,拿过一旁的放大镜,自己看起来。
“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严栋和严夫人还在吵着,“是不是非要我将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承认?那好,我这就叫人去报社抓人来跟你当面对质,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抵赖!”说完拔高声音,“小张,小张!”
听得严栋吼叫他的警卫连连长,严夫人知道他是动了真格,吓了一大跳,想要开口阻止,却忽然想到,自己这一阻止,岂不是做贼心虚的真实表现?可是不阻止吧,真让小张去报社抓了人来对质,她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严夫人心中正天人『交』战,严老太太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你是怕人不知道报上的‘某将军’就是你严栋严副司令吗?”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威严,让严栋瞬间就冷静下来,对着已笔直站在门口的小张挥了挥手。
看见小张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严老太太才又用她一贯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别追究其他的了,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补救吧。”
严栋既然能一眼看出背后的猫腻,严老太太活了八十多年,人『精』一样的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她不打算追究严夫人罢了,对这个儿媳妇,她多数时候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这次确实是委屈了她,她会背着他们搞小动作,也『情』有可原。
她现在只关心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以及解决问题的办法。
严老太太看向严栋,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调,“媒『体』那边倒是好摆平,关键是别让那个孩子因此而生出什么误会来才好,你立刻给他打电话,解释一下……”
“他已经误会了!”话未说完,已被严栋带着几分淡淡的苦笑打断,然后看向严夫人,略带嘲弄的一字一句说道,“我回来之前,他才给我打了电话,向我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严老太太和严夫人的神『色』都因他的话而变得紧张起来,只不过前者的紧张里还夹杂着几分欣喜,后者的紧张里则夹杂的是慌乱和不甘,只因她们都知道,司徒玺愿意提条件了,那就说明双方还有的谈,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么坚定,他极其有可能会回来!
先看一眼严老太太,再将目光移到严夫人脸上,严栋嘴角的讥诮越来越明显,看起来竟然跟司徒玺惊人的相似,不,也许应该说是司徒玺跟他惊人的相似,“他要求我,立刻和你离婚,宣布他母亲才是我的原配夫人,然后,才会考虑回来的事,否则,以后大家依然桥归桥,路归路!”
严夫人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严老太太也是神『色』大变,从来都不紧不慢的声音,至此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真这么说?那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严栋满眼的『阴』鸷,想起了司徒玺跟他谈条件时那冰冷讥诮的语气,他没有想到,他们父子之间第一次通电话,竟然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说的是那样的话,此时此刻,他也分不清心里到底是对自己夫人的怒气多一些,还是对司徒玺的怒气多一些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严老太太的问题,严夫人已经哭出了声来,“我只不过是碰巧遇上李家小姐,然后带着李家小姐去了一趟他公司,从头到尾,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就因为报纸登出了他和李小姐的绯闻,他就要这样报复我,他凭什么!我嫁进严家三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一个作后辈的,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妈,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说完还扑到严老太太『床』上,大哭起来。
严夫人太清楚严老太太有多么的固执守旧,对香火问题又看得有多么的重了,换句话说,只要司徒玺肯回来,她真有可能会让她和严栋离婚,她必须得先发制人,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当然,她心里也认为自己确实是弱者,让严老太太因为同『情』她,继而将天平倾向她这一边才是,不然,她真有可能在花甲之年,成为严家的下堂妇,面子里子都丢尽!
严老太太看了趴在自己『床』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儿媳一眼,有些嫌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好了,别哭了,我自有主张,不会委屈你的!”才看向自己的儿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严栋扯了扯唇,眼里有羞恼和不忿之『色』一闪而过,“他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便直接挂了电话,等到我再打过去时,已经打不通了,我让人不停换号码给他公司打电话,也找不到人,他根本就是在故意为难我,让我知难而退呢!”
他当然不可能真跟严夫人离婚,不论是站在道德还是『情』义还是面子的问题上,他都不可能在这个年纪跟自己的老妻离婚,更何况他和她之间还孕育过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在幼年时夭折一个在而立之年早逝,另三个『女』儿他也是关心得少忽视得多……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已经不称职的,怎么可能为了挽回另一个孩子,就去伤害其他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
更何况,司徒玺还只是说的事成之后,他会‘考虑考虑’回来的事,并没有说定,万一到时候他真跟夫人离了婚,名声也赔了进去,他却依然不肯回来,那他岂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严老太太也是跟儿子一样的想法,就算儿媳这次真做错了,撇开道德和『情』义不说,单为了严栋和严家的面子,她都不可能会让儿子和儿媳离婚,更何况她对儿媳还有几个孙『女』都有真感『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办法做到那么绝!
可是,自家的香火传承也是大问题,她如果已经归天了就算了,偏偏她又还活着,她既然还活着,就不能让严家的香火断在她的儿子这一辈上,不然她将来去到九泉之下,都没脸去见丈夫和严家的列祖列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告诉他,要你和碧云离婚,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他将他母亲的骸骨移入咱们家的祖坟,这是我们这边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他如果还是要坚持初衷,那我们就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可是我昨天才让人给他递话,说只要他愿意回来,无论他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严栋苦笑,并不认为将司徒玺母亲的骸骨迁入严家的祖坟就能打动他,而且当年那名『女』子是投河自尽的,连尸首都没找到,又哪来的骸骨?就算有骸骨,说不定司徒玺也根本不愿意让其葬入严家祖坟,他提这样明明知道他做不到的要求,极有可能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严老太太又沉默了片刻,“这样,你让他来,我亲自跟他谈,好歹我也是他祖母,我就不信,我还说服不了他了!”
严老太太自问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不知几何,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司徒玺再不愿意回这个家,她也是他的祖母,跟着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可以说没有她,就不可能有他,她相信只要她能见到司徒玺,她就有把握说服他!
这下严栋嘴角苦笑的弧度就更大了,“只怕他不肯来。”平常司徒玺是连他电话都不接也从不亲自见他的人的,他即便是派人去递话,都要通过很多的弯弯绕绕,可见他有多么不想跟他跟严家扯上关系,他怎么可能会来严家跟严老太太谈?而且以他的身手,他的人甚至没办法用强的!
“他不肯来?那他上次是怎么来的?既然上次你有办法让他来,这次也一定有办法!”严老太太有些不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