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2 / 2)

金兰看一眼小满,又看一眼杜岩。

小满和杜岩悄悄打了个哆嗦,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金兰满腹狐疑,回到坤宁宫,想问问小满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不然他怎么一副心事重重、战战兢兢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宫人过来禀报事情。要过年了,内官监送来今年采买的单子,几名掌事太监已经看过了,等着她下令让太监拿钥匙打开私库。

金兰命人把单子送去偏殿,让女官再对一遍账目,忙着忙着,就把问小满的事情给忘了。

朱瑄勤俭,不重物欲,不喜欢宴饮,刚即位就下令停止为宫中采办珠宝玉石、古董玩器,减少不必要的宫廷饮宴,前不久山西那边受灾严重,加上先帝丧制还未结束,今年过年不需要大办。

礼部上疏建议朱瑄授爵贺老爷和贺枝堂父子,金兰以枝堂年幼懵懂为由婉拒,又命内官从自己的私库取银救济山西灾民。

消息传出,群臣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反正节省的是朱瑄和金兰的钱。

腊月以后,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枝玉、枝堂留在京中陪金兰过年。开春之后天气暖和起来,草木萌发,柳烟轻拂时节,枝玉和祝舅父向金兰辞行,启程南下。

枝堂留在京中帮着打理田庄铺子,离家之前,他给贺老爷留了封信,主动要求将贺家的大板产业交给枝玉照管,祝舅父见他意志坚定,没有强求。贺老爷和祝氏坚决不答应,写信要求枝堂回家继承家业。

他道:“太太想要个儿子,我养在太太名下还不够?太太难道想一辈子把我关在家里?”

祝氏歇斯底里,不仅要死死守着他,不许他出门和人应酬,连他以后娶妻生子都得听她的,他是个人,不是祝氏养的猫猫狗狗。

猫猫狗狗都能出去撒欢,何况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贺枝堂就这么留了下来,不过他知道皇帝不喜欢他,老老实实跟着先生学习怎么打理产业,很少给金兰递帖子求见。

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六宫空设,民间渐渐传出皇后擅宠之说。

大臣们始料未及,之前他们以为等丧期过了以后,皇上自然会封妃,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只专宠皇后一人,完全没有封妃的打算。

这年十月,远隔千里的地方藩王荆王上疏,称朱瑄继承大统已有两载,中宫未有生育,请求派遣采选太监于各地遴选良家女入宫,以便繁衍子嗣。

朱瑄抓住荆王奏疏中的错漏之处,道还在丧期,不宜谈论选妃之事,又道没有已立中宫皇后还遣太监采选秀女的规矩,最后毫不客气地道:朕志已定,不劳尊虑。

言下之意,朕自有打算,不要多事。

这番批复语气强硬,荆王不敢造次,不久之后奏疏内容和批复传遍内廷和朝堂,朝中蠢蠢欲动的大臣立刻偃旗息鼓。

如今朝序稳定,君臣相得,司礼监在罗云瑾的执掌中和外廷大臣通力协作,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他们何必在这种时候惹皇上不快?

当今圣上和先帝不同,他温和谦逊,取消了廷仗,不会无故责罚折辱大臣,也不会轻易降罪于言官,同时他又比先帝更加强势,不允许外廷官员置喙后宫之事,大臣可以毫无顾忌地指出他为政的得失,唯独不能对中宫皇后指指点点。

看看朝中几位内阁大臣和东宫旧臣,个个精乖,不管在什么场合,从来不议论后宫。

第178章 辽东战事

隆冬腊月, 雪后初晴,庭间厚厚一层没过小腿肚的积雪, 檐前垂挂着一排排玲珑剔透的冰柱,折射着淡金色的日晖。

谢骞身披狐皮氅衣,窝在书房里烤火读诗。

炭火融融,丫鬟跪坐着扇炉子煮酒,酒里加了蜜浸的梅子, 咕嘟咕嘟的水声中浮动着馥郁的酒香。

曲折长廊里脚步声窸窸窣窣, 庭前松柏竹丛依然蓊郁翠绿, 凌寒傲立。廊下梅枝上落满白雪, 几枝横斜的花枝伸进长廊里,幽香扑鼻。满地碎琼乱玉中,镶嵌着一口小小的荷花池, 池水并未结冰, 碧绿幽深, 枯萎的荷杆倒伏在池边。

谢骞喜欢枯荷,初冬的时候仆人收拾院子,他特意让人留下的。

不久前他邀请昔日的同窗好友小聚, 大家围炉吃酒, 击鼓传花,以枯荷填诗,他拔得头筹。友人怂恿他出诗集, 他欣然答应, 将在座所有人的诗作记下, 加上前两年每次宴饮郊游时的联诗,已经有一二百来首了,等他整理完就可以送去付梓。

他捧着诗稿仔细斟酌,口中反反复复念诵。

廊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谢家少爷谢青穿着厚厚的冬袄,头戴风帽,手上戴手笼,穿鹿皮靴,噔噔噔噔跑过长廊,冲下石阶,踩地上的积雪玩。

谢骞被打乱思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站起身,走到窗前,张嘴正要骂人,目光落到被谢青拖着的另一名少年身上,神色立刻缓和下来。

少年眉目端庄,瘦削高挑,同样是一身厚厚的冬袄,谢青穿起来像一只滚动的酒坛子,他穿着就是挺拔俊逸,斯斯文文。

谢骞心里嘀咕:虽然只是个嗣子,倒是真有些像季和年少的时候,不过季和的眉眼要漂亮多了。

这么些年,他再未见过比当年的薛季和风姿更出众、才华更杰出的世家子弟。

他立在窗前,透过冰裂纹窗扇,凝望儿子谢青和薛云打闹的身影,摸了摸胡子,嘴角轻翘。

长随进屋,送来京中邸报。

谢骞回到火盆前,放下诗稿,拿起邸报细看。

本地邸报是商人自行刻印的,除了记载官员的升迁调移、朝政动向,还刊登了各地有名望的鸿儒对朝堂之事的见解。

谢骞看了几篇,摇头失笑。

最近歌功颂德的文章越来越多了。

皇上登基以后,励精图治,起弊振衰,罢黜传奉官,驱逐奸佞,裁汰冗管,提拔起用朝野内外交口称赞的正直官员,短短几个月,一扫前朝衰败之风。

帝后皆仁恕恭俭,节用爱人,减少宫廷开支,各地织造督办太监陆续被召回京师,以减轻当地百姓负担,宫中内官不敢以精巧珍奇媚上。若有灾荒,皇上必定下令减免田赋。

皇上勤于政事,每日视朝,风雨不辍,还常常在下朝后单独召见内阁大臣商议国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

朝中大臣,徐甫厚道老成,处事公允,吴健嫉恶如仇,锋芒毕露,兵部尚书笃实忠厚,不畏强权,礼部尚书熟读经籍,能谋善断,户部尚书谦和淡泊,几位大臣多有清名,非结党营私的权臣,人才济济,少有倾轧排挤之事。

皇上一面以霹雳手段整顿朝政,一面仍旧保持了他对文官的仁厚宽和,多次鼓励言官直言,并且如他之前承诺的那样,登基以来果然没有降罪于直抒胸臆的科道官。大臣们偶然失仪,遭到纠察御史弹劾,他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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