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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宴不欢而散, 大臣们各自归家。
宫门前一片嘈杂人声。
长兴伯和长兴伯夫人也乘坐马车回府。
夫妻俩所到之处,嗡嗡的说话声立刻停了下来,不想惹事上身的唯恐避之不及, 也有厚道的人拱手朝他们道喜, 夫妻二人面色如常,和众人一一还礼。
谢家的车驾停在不远处, 谢太傅入宫见嘉平帝去了,谢骞在宫门外等着,众人知道谢太傅进宫的目的,纷纷摇头叹息。
谢骞斜倚在车窗上, 挑起车帘,摸摸自己的胡子, 一脸无奈:老爷子最喜欢多管闲事, 钱家的事刚好撞到他面前, 他岂肯放过?
一名礼部官员垂头丧气地经过谢家马车,看到车窗里那两撇神气活现的胡子,立刻认出谢骞,叹口气,上前几步。
“府上太爷这回满意了?”
这些天礼部上上上下被谢太傅骂得狗血淋头,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当真是有冤无处诉!嘉平帝和周太后两顶大山压在头上,母子俩都看钱家人不顺眼,拖着不给钱家加封,他们礼部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他们故意为难钱家。不过是侯爵名号、千两俸银罢了,区区小事,礼部何乐而不为?反正又不是从他们的腰包里掏钱。
礼部拖着,还不是因为嘉平帝不点头!
谢骞趴在车窗前,也叹口气,摇摇头,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老爷子进宫进谏去了,你们礼部最近消停点,别再被他抓着错处。”
礼部官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走远。
谢太傅火眼金睛,没事都能挑出点毛病,更何况他们礼部确实一堆麻烦事,一抓一个准啊!
谢骞微笑着目送礼部官员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脸色微沉。
他有种直觉,钱家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谢太傅爱好风雅之物,他为了哄谢太傅高兴,从早市买了些古董玩器奉上,其中刚刚好就有先帝御赐给钱家的东西,谢太傅一眼就认了出来。
早市上经常有世家子弟变卖家中古物,谢骞没当一回事,谢太傅却认为一定是有人偷盗了钱家的古董,说他买了赃物,逼着他还回去。
谢骞无奈,只能陪着谢太傅一起去钱家归还香炉。
到了长兴伯府,亲眼目睹钱家如今的窘迫凄凉,得知礼部、户部、宗人府怠慢钱家,谢太傅立刻揎拳掳袖,径自去礼部骂人。
谢骞回想自己逛早市的那天,卖香炉的人声音有些尖细,好像是个太监。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谢骞并不认为会这么凑巧。
有人假借他的手,将钱家的古董送到谢太傅面前,利用谢太傅的暴烈性子,揭开嘉平帝和周太后刻薄钱家的这件丑事。
滴水不漏,□□无缝。下手的人甚至不用出面就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背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单单只是为钱家出头?
钱太后早就过世了,钱家无权无势,如此大费周章帮扶钱家,能有什么好处?朝中同情钱太后的官员不少,但是其中并没有钱家的姻亲,谁会冒着得罪周太后的风险为钱家谋算?
谢骞轻抚胡须,皱眉思索。
等了一个多时辰,谢太傅还是没有出来。
谢骞干脆下了马车,进宫去寻祖父。
到了乾清宫宫门外一打听,谢骞吓得魂飞魄散,双膝发软。
宫人说嘉平帝在仁寿宫安抚周太后,一直没有回来,谢太傅左等右等等不到嘉平帝,干脆追到仁寿宫去了。
谢太傅说,正好他想劝劝周太后。
谢骞头晕目眩,定定神,急急忙忙转身冲下石阶。
周太后是什么人?嘉平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逼嘉平帝废了钱太后。满朝文武皆知她固执蛮横,除非先帝再世,否则没有人能劝得住周太后!
长街空空荡荡,谢骞撒腿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戍守的禁卫认出谢骞,对望一眼,没有上前阻拦呵斥,他们刚刚看见谢太傅走过去了。
谢太傅年老,身边伺候的宫人又知道他是块爆炭,哪敢真的让他进宫去见嘉平帝?故意拖拖拉拉走得慢,又时不时停下来和宫人说话。
这一耽搁,谢骞好险逮住了祖父,气都没喘匀,先扑上前搀住祖父的胳膊,“您就别掺和这事了,不然谁都不好过。太后刚刚气晕了过去,这会儿您过去不是火上浇油吗?皇上已经退了一步,加封钱家公子为副千户,钱家都满意了,您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太后不高兴?真把太后的火气激起来了,反而不美。皇上是个大孝子,此事得从长计议。钱家也不想真的惹恼周太后,他们就想过点安生日子,您说是不是?”
二话不说,硬推着谢太傅转身。
谢太傅面如猪肝。
乾清宫领路的宫人悄悄松口气,抹了把汗,抬腿就走远了。
谢骞不敢松懈,一路紧紧攥着谢太傅的手,强行将老爷子送出宫门,塞进马车里,小声吩咐家仆:“送老太爷回去,记住,不管老太爷说什么,不许掉头!看着太爷。”
家仆应是,长鞭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鞭花,马车轱辘轱辘驶离宫门。
谢骞没有跟着一起回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金晖浮动的长街尽头处,转身回宫。
他交出自己的腰牌,求人递到司礼监去,问宫人:“司礼监的罗统领今天在哪儿当值?”
宫人回答说:“今天是春宴,皇上原本要大臣们作诗的,罗统领才学好,自然随侍皇上左右,皇上在仁寿宫老娘娘那儿,罗统领应该也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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