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接了这个差事。
掌事太监奉上礼单,神情有些为难,小声问:“殿下,您看长兴伯夫人的座次可妥当?”
金兰一笑,没有看名单,直接道:“很妥当。”
掌事太监顿时心惊肉跳,明白这是她故意安排的,忙恭敬应是。
金兰淡淡地道:“这事我知会过太子,你们只要照着吩咐办事就行了。真出了事,有我呢。”
掌事太监收敛了惊惧之色,神情敬畏,赔笑着说:“但听殿下吩咐。”
……
转眼就到了春宴这一天,西苑树木葱茏,浓阴匝地,花香鸟语,蝶舞蜂喧。
朝臣和内眷的宴席分别设在太液池南岸的轩馆亭榭之内,四面轩窗大敞,坐在宴桌前可以远望清波粼粼、碎金潋滟的湖面,抬起头就能眺望对岸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的朱楼殿宇。
教坊司在绿柳掩映中的水榭里排演歌舞,笙箫管乐声越过青山绿水,遥遥传入亭中,夹杂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犹如仙音。
德王妃和庆王妃头戴金丝冠,身着赤红礼服,站在曲桥上,环顾一周,满眼旖旎锦绣风光,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她们陪坐在周太后身旁,焦急地期盼皇太子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太子却中途离席。
两人触景生情,不免心生感慨,听见桥头响起一片奉承声,忙回过神,上前迎接周太后的轿辇。
此时郑贵妃刚刚落座,周太后姗姗来迟,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起身做出迎接的样子,心中恼火,冷着脸对身边的金兰道:“太子妃安排的好宴席。”
金兰微笑:“娘娘谬赞。”
郑贵妃噎了一下。
欢快响亮的鼓乐声中,众人推辞谦让,各自落座。
郑贵妃无心赏春,提醒金兰:“宴散后太子妃别急着走,陪本宫抹牌。”说着看一眼德王妃和庆王妃。
德王妃、庆王妃吓得一哆嗦,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得笑嘻嘻地道:“娘娘可别忘了我们。”
郑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也来,正好凑牌搭子。”
看德王妃和庆王妃多么乖巧顺从,知情识趣!她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人就知道该说什么,比金兰乖多了。
郑贵妃心气顺了,胃口也好了,拈起筷子吃菜,目光无意间扫过主宴桌,眉头微微一蹙。
身边宫人以为夹的菜她不喜欢,忙撤走碟子,另夹了一枚樱桃馅的不落夹。
郑贵妃没有动筷子,指指宴桌前一位年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她是谁?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
妇人也是一身礼服,头上也戴满簪环首饰,举止大方,并无局促模样,看得出不是头一次入宫赴宴,但是不论衣裳还是首饰都是往年时兴的花样。
在座的贵妇哪一个不是从小在富贵锦绣堆里打滚长大的?一眼就看得出妇人这一套装束是临时置办的,又或者是估衣铺里租赁的,可见她家境落魄。
宫人仔仔细细打量那妇人几眼,脸色骤变,手里的长筷险些跌落在地。
“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郑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郑贵妃愣了许久,又看了看那妇人,眸中精光闪烁,一脸兴味地瞥一眼金兰,虽然极力克制,但是仍然难掩诧异之色。
第130章 不甘心
席间众女眷也在悄悄打量那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许多人觉得她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安远侯老夫人陆老夫人今天也应邀出席,儿媳妇齐氏坐在她身后。
齐氏和陆瑛成婚不久,宫眷命妇们都对她很好奇,拉着她说话,问她陆瑛平时是不是和打仗的时候一样勇猛。
这话问得促狭, 齐氏涨红了脸,羞答答的不敢张嘴。
陆老夫人心疼媳妇,替她岔开话。
众人哄笑:“老夫人果然疼媳妇跟疼女儿似的。”
陆老夫人笑着道:“我这个儿媳妇比儿子贴心多了, 不疼她疼谁?”
正说笑, 一位前年才入京的兵部侍郎家的夫人指指那位衣着迥异的的老妇人:“那位不知道是哪家长辈,我怎么从没见过?”
众人看向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平日深居简出, 不怎么见外人, 不过她身份清贵,陆家历经几代而荣宠不衰,不论朝中哪位得势, 宫宴上总少不了陆老夫人的身影。公卿巨宦家的贵妇,没有她不认识的。
陆老夫人顺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看过去,她年纪大了, 眼神不大好, 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出老妇人, 脸色微变。
兵部侍郎是陆瑛的下属, 陆老夫人朝侍郎夫人使了个眼色。
侍郎夫人立刻噤声, 示意身边伺候的宫人给自己添茶。
陆老夫人收回视线,嘱咐儿媳齐氏:“待会儿不要去主宴那边凑热闹,好好地坐在这里,别多话,也别到处张望。别人和你说话,你别怕,就和在家时一样。要是有人不客气,你不想理会她们,别绷着脸,笑着走开就是了。”
齐氏点头道:“娘,我记住了。”
旁边一位相熟的老夫人扯扯陆老夫人的衣袖,小声问:“那位是谁?我看你脸色都变了。”
陆老夫人正襟危坐,眼睛看着曲桥外波光潋滟的太液池,叹息道:“我的老姐姐,你也认不出她了?她是长兴伯家的夫人,以前先太后还在的时候,咱们几个一起抹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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