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这些事满朝文武皆知。这么多年了,朝臣弹劾她的奏疏从来没断过,嘉平帝就是不理会。

张公公是不是活腻了没事提起这事做什么

郑贵妃眉头紧皱,踏着夜色出了昭德宫。

乾清宫,后殿。

郑贵妃匆匆踏上石阶。

殿中气氛压抑紧绷,侍立的宫人往常看到她早就陪笑迎上前迎奉,今天却一个个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一声,宛如泥胎木偶。

嘉平帝怒急攻心,惊动了太医院,当值的内阁大臣徐甫和户部尚书也赶来了,后殿灯火辉煌,各处都点起了灯笼,几位老大人脸色焦黄,看不出喜怒。

郑贵妃从侧门进入后殿,听到金漆屏风里面传出说话声。

宫人领着她往里走,小声说“千岁爷在问圣上的药方”

郑贵妃瞳孔一缩朱瑄居然来得比自己早

看来乾清宫有东宫的人。

郑贵妃瞥一眼簇拥在屏风前的宫人,心中冷笑以前昭德宫风头无两,嘉平帝这边有什么动静,消息瞒不住昭德宫,她总是第一个到。现在皇太子地位稳固,开始在朝堂中崭露头角,宫里当差的都是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倒向东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宝哥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如果她有儿子傍身,皇太子根本轮不到朱瑄来当,她又怎么会沦落到需要看朱瑄的眼色行事郑贵妃目光阴冷,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内殿。

金漆屏风后,院判愁眉苦脸,压低声音对皇太子朱瑄道“圣上不是因为急怒攻心才腹中绞痛,近侍说圣上下午服用了一颗丹药”

言下之意,嘉平帝天天炼丹修真,把丹药当糖丸吃,现在吃出毛病了。

朱瑄打断院判“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院判恭敬应是。

朱瑄不是第一个赶到乾清宫的人。

杜岩突然通禀说张公公被锦衣卫带走了,他安抚金兰几句,匆匆赶到乾清宫,当时徐甫已经到了。

嘉平帝盛怒之下忽然觉得腹中绞痛,乾清宫当差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主持大局的张公公又下了诏狱,群龙无首,有人慌忙跑去值房找内阁大臣。徐甫和户部尚书今晚当值,听说嘉平帝不好,立刻赶了过来。两人这会儿正在外面盘问小内官。

朱瑄转出金漆屏风,徐甫和户部尚书的视线立刻汇集到了他脸上。他没有隐瞒院判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户部尚书眼神闪烁了两下。

徐甫眉头紧皱,长叹一口气,嘉平帝不问政事,沉迷佛道,谁也劝不住。

朱瑄问“父皇怎么会突然动怒”

徐甫叹道“说起来,就是为了丹药的事。”

今天下午嘉平帝召见道士,和道士大谈长生之术,道士趁机献上丹药,说是根据上古丹方炼制出来的长生丹,长服能洗筋伐髓。嘉平帝大喜,当场封赏道士。这也就罢了,谁知那道士欲壑难填,为了讨好嘉平帝,居然献出一张极为歹毒的丹方,建议嘉平帝广选民间少女入宫,以便炼制纯红丹。

在场的张公公当即双目圆瞪,出列大骂道士,并以手中拂尘抽打道士脸面。

道士狼狈逃窜。

嘉平帝皱眉训斥了张公公几句,张公公跪下谢罪。

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想到嘉平帝终究还是动了心。回到寝殿以后,他神思不属,左思右想了一番,连夜派人去药王庙征询大和尚纯红丹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之效。

张公公大惊失色,跪在嘉平帝脚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磕头不止,先是劝嘉平帝纯红丹太过阴戾,不宜开此先河,接着又祈求嘉平帝重开经筵,勤政爱民,驱逐钱兴及其党羽,罢免传奉官。

说到激动处,他老泪纵横,抱住嘉平帝的腿大喊先帝的名字。

起先嘉平帝的脸色还好,没有动怒的迹象,听张公公提起先帝和幼年时的事,神色还稍稍缓和了一点,眼中似有泪光,后来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甩开张公公,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么说,在张老伴眼中,朕是个一无是处的昏君”

张公公愣了一下。

嘉平帝怒不可遏,没给张公公分辩的机会,当场拂袖而去。

钱兴听说张公公在御前告自己的状,吓得连夜赶进宫,一路大哭着奔进乾清宫,诉说自己的委屈,大骂张公公阴险恶毒,然后捧出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和张公公私底下来往密切的文官和他们的官职品级。

“万岁,张老儿和文官来往密切,平时的书信、节礼往来就不说了,还互相诗词唱和,动不动就以开诗社为借口成群聚在宫外汇丰楼喝酒取乐,每次他们聚饮的时候都会派人清空酒楼,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张老儿过生日,翰林院的侍读居然写诗为他贺寿谁不知道那帮翰林最瞧不起我们这些近侍张老儿倒是好手段”

嘉平帝看着名单上一大串密密麻麻的名字,面色陡然一沉。

钱兴哭着进乾清宫,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从跪在阶前请罪的张公公身边走过时,一口唾沫吐在张公公脸上“老东西,你这是在找死”

很快张公公就下了诏狱,嘉平帝下的旨。

张公公劳苦功高,素有清廉谨慎之名,嘉平帝一再赐给蟒衣、斗牛、玉带、羊酒,他推辞不受。他虽然是宦官,但从来没有滥用职权,从不为己谋私,勤勤恳恳,忠厚朴实。

听说他下狱,得过他恩惠的内官纷纷赶到乾清宫,想看看能不能帮他求情。

就在众人商量对策的时候,内殿传出一片惊叫声,嘉平帝看完钱兴奉上的名单以后突然觉得腹中抽搐疼痛。宫人六神无主,一阵鸡飞狗跳后,徐甫和户部尚书赶到乾清宫,一面派人去太医院宣太医,一面打发人通知朱瑄,一面让人去打听张公公被押送去了哪里,乱成一团。

天边隐隐浮起一抹淡青色,暗涌的云层底下闪烁着潋滟的星光,天快亮了。

朱瑄面色沉凝,听徐甫说完来龙去脉,叫来近侍问“带走张老伴的人是谁”

近侍低着头答“回千岁爷,是罗统领。”

徐甫想了想,小声说“不是落在钱兴手里,应该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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