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没办法,谁让嘉平帝是皇帝……他这些年任性妄为,又不是没干过自打脸的事……

宗正飞快思考,答道:“臣谨记。”

嘉平帝这一时默许又公然反对的做法让群臣都摸不着头脑,接下来礼部上疏谢罪,嘉平帝嘱咐礼部:“若再有藩王逼迫宫人殉葬,理应劝阻,迁其妇别室,好生照料。”

这回众人明白他的态度了,他也不认可殉葬。

前朝的消息传回后宫,薛娘娘第二天就病好了。

她拉着金兰的手,笑眯眯道:“不过是藩王府的两个宫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为她们说话,太子却冒着惹怒圣上的风险上疏,太子果然宽厚。”

金兰和朱瑄提起过这事,朱瑄当时没说什么,只安慰她说那都是各地藩王府自作主张,朝廷律法严明,宫中不会有后妃陪殉。

原来他居然借着少詹事的名义上疏反对这事了?

怎么也不和她说一句……

薛娘娘还拉着金兰的手絮絮叨叨:“太子真是个好人……这些年宫里妃嫔谁有烦难,没人理会,求到东宫那里,太子能帮就帮,之前的吴皇后一直幽居冷宫,靠宫人变卖针线养活,她宫里的宫女偷盗宫中古董拿出去卖,让人抓住了,这要是告到郑贵妃面前,吴皇后还有命活吗?太子听说了这事,帮着遮掩了过去……还有六哥、七哥、八哥,宫里的太监暗中克扣,也是太子出手帮的忙……”

金兰认真听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进宫就得到除了郑贵妃以外的所有后宫妃嫔的善待,连废后王皇后都不忘打发人给她送礼,各宫提督太监、掌事姑姑也对她十分尊敬,她在仁寿宫的时候,所有后妃都向着她说话,帮她哄着周太后……她主持乞巧宴,宫中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帮衬她,一个添乱的都没有,赵王妃也老实了,见了她就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因为朱瑄曾经施恩于后宫诸人,她们感激朱瑄,又没有机会报答,自然对她这个太子妃好。

而且朱瑄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但为人清冷,很少和后宫妃嫔有交集,后宫诸人找不到巴结讨好他的法子,自然就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讨好奉承她,就是示好朱瑄。

进宫的第二天,朱瑄牵着她的手去仁寿宫,阖宫皆知……朱瑄那是在警告后宫所有人……

赵王妃抓伤了她的手,转天就老实得跟避猫鼠一样……

她在仁寿宫受的伤,朱瑄立刻加派人手保护她,让她少去仁寿宫,一点都不担心这样会得罪周太后……

郑贵妃多次授意钱兴在前朝给朱瑄添堵,她进宫了,郑贵妃近水楼台,却从来没有下手害她……

他体弱多病,肩上背负的压力那么重,每天从早忙到晚,心血几乎熬干,居然还为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

他什么都不想让她操心……

金兰心中又酸又胀,眼眶微微发热。

朱瑄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

夜里金兰坐在灯前看书,听见水晶帘外传来内官说话的声音,知道朱瑄回来了,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一直迎到回廊前。

庭燎熊熊燃烧,朱瑄一身浅月白常服,在内官和护卫的簇拥中往里走,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微微皱着的眉峰,他在思考,虽然面色冷淡,依然不掩举手投足间沉静的斯文儒雅之气。

回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

金兰往前走近了几步,内官看到她,吓了一跳,忙提灯在她前面照明:“殿下慢些走。”

朱瑄听到声音,眼帘撩起,看到昏黄烛光中的金兰,眉峰皱得愈紧,不过脸上的沉郁之色马上淡了几分,脚步快了些,拉起她的手,“夜里冷,就别出来了。”

他的手干燥温暖,不像发病的时候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金兰搂住他胳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他不吃药了,药味自然就淡了。

她紧紧搂着朱瑄的胳膊,仰起脸,小声说:“我想早点看到你。”

朱瑄低头看着金兰,薄唇轻挑,是微笑的模样。

内官们相视一笑,打发走护卫,只留了一个提灯的小内官跟在两人身边。

两人一起进殿,金兰服侍朱瑄脱衣,垫脚帮他解开发网的时候,他眼神幽深,俯身搂着她,嗅她身上的味道。

金兰觉得他这两天好像格外黏人……他平时清冷端正,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吃饭的时候朱瑄问金兰乞巧宴的事,她道:“德王妃和齐王妃精明强干,什么都能周旋,又有黄司正帮衬,还有你找来的两个提督太监看着,我倒是不用忙,只管最后拿主意……”

她可没有夸张,两个提督太监八面玲珑,事事都想得周到,而且事事都想在前头,她这边还没吩咐,提督太监那头已经处理所有事情,等她问起的时候,回答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帮忙的德王妃和齐王妃既然能在选秀中脱颖而出,自然也是聪明人,很快就能上手料理宫务,不过她们很谨慎,只管她们自己的,其余的事坚决不插嘴,勤恳本分。黄司正更是老成练达,有她坐镇,宫女干活麻利,效率奇高。

“我这样算不算偷懒?”金兰笑着自嘲。

朱瑄给金兰夹菜:“你是主持之人,本就不必事事躬亲……底下人出了什么差错,你只管问提督太监、黄司正,他们自然会派人去料理。”

金兰看一眼槅扇,小声说:“就和皇帝驾驭群臣一样,皇帝不可能一个人处理所有政务,必须倚靠群臣来治理天下,群臣各司其职,皇帝善用人才,那朝政就趋于稳定,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得会用人、敢用人才行。”

朱瑄忍笑:“圆圆高见,为夫受教。”

金兰笑着拿手里的筷子去敲朱瑄夹菜的筷子,“和你说正经话呢,别取笑我。”

她每晚都坚持等朱瑄回来才让摆膳,和他说说话。朱瑄怕她担心,朝堂上的事不会瞒她,夫妻俩什么话都说,用膳时伺候的人会避出去,只有杜岩手执拂尘守在槅扇外面。

朱瑄挑眉:“我说的也是正经话。”手腕一翻,按住金兰的筷子不让她动,幽黑双眸中透出几分孩子气。

金兰抽了一下没抽动,笑了笑,左手往前伸,直接端起整只瓷盘挪到他跟前:“五哥,不和你抢了,你爱吃,都给你。”

朱瑄失笑,收回筷子。那是一大盘糟鹅胗掌,他不喜欢吃。

吃过饭,金兰先去洗漱,等她从净房里出来,发现屋中光线朦胧,角落高架壁灯里的烛台都被撤走了,帐幔低垂,只留了一对红烛,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屋里很安静,没有内官侍立,朱瑄坐在椅子上看书,红烛笼下淡淡的晕光,他坐姿端正,从背后看就知道是个风度仪态高雅温润的男子。

金兰蹑手蹑脚走过去,趴在他背上,发现他在看《治河奏议》,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半干的长发垂落在他颈间,一目十行,道:“我看你书房里有手抄的《黄河运河图卷》,你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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