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当心点,去吧。”
小仆机灵地一点头,猫着腰贴着墙角一溜跑,小心地钻进了书房外围的花圃树丛里。
方管事回到太守府里,大管事朱荣正等着他。
“如何?”
方管事摇头:“还是进不得。那守门的卫兵原是犹豫,但钱大人出了来,将我们挡下了。我打听大人们议的何事,钱大人也未曾透露半句,言语之间还有责备。只说会到夜里,让将饭菜送过去。”方元如此这般地将事情详细与朱荣说了。两个人脸上皆有愁容。
朱荣道:“我问过衙门文书库房管吏了,白大人将近五年的卷宗全都调了过去。今日便这般与大人耗了一日,怕是在翻旧账找毛病。”
方元皱眉:“大人为安姑娘说话,也不是无理无据,此案确是太过牵强,就连文吏也道,主薄大人那处也是说不出什么铁证来。依规矩,便该将人放了,往别处再仔细探查。日后找出新线索,再抓人不迟。”
“那白英大人久居京城,与大人素未谋面,但似乎成见颇深。想来也是想借这案子给大人个下马威。翻那旧账,怕也是如此。话说回来,有许多事可是与钱大人有关的,主薄大人也脱不得干系,既是他们一共商议,该会无事才对。但事情总归是太怪。”朱荣沉思着,他跟随姚昆多年,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方元道:“确是极怪。我瞧着,钱大人的态度不太对。难道白大人真是抓着了什么把柄,钱大人想撇清楚干系,便故意如此?”
朱荣恼道:“他亲爹可还在牢里关着呢,他能撇清什么干系?”
方元却是道:“包庇纵容还是大义灭亲,那还不是一张嘴的事。”
朱荣皱眉。
方元继续道:“说起来,自龙将军领兵入城,悬案是一件接一件。马场被烧,徐媒婆无端自尽,安四姑娘失踪,谢金身亡,姜氏衣铺被烧,刘则那一案死了许多人,李长史莫名摔死,霍先生突然自刎,那嫌犯唐轩被大人放了后也突然自尽了……这一件接一件,白大人若是有心刁难算账,大人若想撇得清楚怕也是难了。”
“这些事都是与细作有关,也不全是大人的责任。大人尽心尽力,花费了多少工夫,你我都是看到的。再者说,如今前线战情如此,须得全郡上下齐力支援,太守之位何其重要,谅那白大人也不敢妄动。”朱荣说完这话,却也猛然反应过来,可就是因为太守之位太重要,所以龙将军若是战败,太守自然也得跟着担责,巡察使有权查惩,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如今一桩桩一件件,词多着呢。
方元道:“你说得对,前方战况才是最紧要。打了胜仗,便能腰板挺直,声音大些,若败了,便是做什么都不对了。也不知四夏江的具体情况如何。”
坊间传言有村民说昨日在山上看到四夏江那头焚烟传信,但衙门这头还没有收到官方的战报,白英又一直紧逼查案,似乎卯足了劲想在中兰城揪出细作来,好反制南秦,帮助前线取胜。方元与朱荣愁容相对,真有些着急,盼着战报又有些担心会是坏消息。若是四夏江也打了败仗,那就太糟糕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龙大将军,千万要挺住才好。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由衙差领着赶到郡府衙门太守书房那儿,大声道:“奉龙大将军之命,向白大人、姚大人报重要军情!”
卫兵将他拦下,查了他的令牌,问了他的姓名,正待进屋去报,一直坐在窗前盯着外头情形的钱世新抢先进了来:“何事?”
传令兵缓了口气,一脸兴奋,将那话又说了一遍。
钱世新看他的表情,心里一动,将他带到一边,道:“大人们正在商议要事,你把事情告诉我,我转告大人们。”
传令兵兴奋道:“报大人,龙将军亲自领军,于四夏江大败南秦,已杀到对岸,攻占了南秦的江生县。”
钱世新不动声色,冷静道:“如此,战线推到江那头,防守恐怕不易,南秦随时会反扑,龙将军可需要什么援助?”
传令兵笑着摇头:“南秦焚烟报信,于是石灵崖那头的南秦与东凌集大军猛攻,欲在石灵崖处取胜,以钳制龙将军于四夏江的战果。但那样正中了龙将军的诱敌之计。楚将军退守石灵县,南秦与东凌大军长驱直入,一路追击。楚将军领军边打边退,石灵崖口一封,各村各处陷阱一拉,各处埋伏的军队涌出,将他们尽数拿下了。”
钱世新脑子一懵:“你说什么?”
“大人,我们在石灵崖也大胜,瓮中捉鳖,拿下了他们近万人的大军。”传令兵很是兴奋,为自己是来报此消息的人而感到自豪。“南秦没戏唱了。石灵崖与四夏江,全是我们的。”
钱世新缓了一缓,想消化一下这些消息:“近万人,如何擒得住?”
“石灵县早已腾空,各处都做好了困敌的准备,擒得住。人手、粮食、兵器全都备得齐齐的。具体细节我也不知,但事情就是如此的。”那传令兵掏出一封信来:“这是龙将军亲笔信函,要交给白大人和姚大人的。”
钱世新接过那信:“给我吧,我拿进去给他们。”他垂下眼,看着信封上龙大苍劲有力的笔迹,还有他的封蜡,问道:“有传闻昨日四夏江处有起烟,便是这战事吗?”
“是的。”传令兵答。
“你方才说,龙将军攻下了南秦边境的江生县,于是石灵崖那头接了消息,这才猛攻石灵县。那你是如何不到一日工夫拿着战报赶回来的?”他在撒谎,一定是。这是龙腾的诡计。
那传令兵笑道:“龙将军料事如神,成竹在胸。他让我拿了信先回来,若是看到四夏江那处有南秦的黑烟,便是他已攻到江生县,接着石灵崖扬旗鸣鼓会有大战。我一路往中兰城赶一路留心,看到石灵县和高台县连绵灰烟,便知楚将军大胜。按将军的嘱咐,马不停蹄,给大人们报信来。两处的军情捷报,此时也定在路上了。”
侯宇也一直在不远处守着,看得屋前有动静,便过来了。他站在钱世新不远处听完了那传令兵的话,与钱世新互视一眼。
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战报来得如此急,还未开打便让传令兵上路准备,龙腾果然对中兰城内的境况是有戒心的。他必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如此安排。早早清空了石灵县,暗设擒敌陷阱,他的战略计谋设得长远,那什么连吃败仗,狂傲自大,也必是与楚青一唱一和地演戏。龙腾不在石灵崖,南秦大军才敢去攻那处,就是因为盯紧了石灵崖,反而忽略四夏江,反被龙腾两处得手。
钱世新笑道:“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这就去与大人们禀报。你一路辛苦,快先去吃杯茶歇歇脚,让厨房给你做些热饭菜。”钱世新转向侯宇:“带他下去吧。”
传令兵与侯宇均应了声。钱世新又嘱咐那传令兵莫离开衙府,大人们说不定还得找他问话的。
传令兵施礼,跟着侯宇走了。
钱世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将龙大的信塞到怀里,然后转身回到屋前,与守门的卫兵低语了几句,进门去了。
躲在树丛里的石头屏声静气,他之前还担心他们说话他会听不着,结果这般巧钱世新带着那传令兵往屋边一站,竟就站在他藏身之处的前面。
石头听得捷报很是兴奋,龙将军啊,那可是个大大的英雄。真想见到真人一面。可这激动只能压着,半点不敢动。直到钱世新回到屋里,石头还蹲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等了好一会,再无动静。石头有些耐不住了。他小心退了出来,躲过卫兵的视线,穿过衙府后门,朝太守府奔去。
方元与朱荣正在细细商议,今日无论如何,多晚都得见到太守大人一面,眼下究竟是何状况,需要做些什么,他们心里也好有数,早些安排。
正如此这般地推断着各种可能和想着对策,却见方才那去潜伏书房外头的小仆石头飞奔回来。
“见过朱管事、方管事。”石头跑得有些喘。
“如何?可探听到什么?”
石头道:“因得藏得好些,故而离书房有些远,卫兵还挺多的。”
“说重点。”朱管事板着脸打断他。
石头忙道:“未曾听清屋内说得什么,倒是白大人嗓门挺大,似乎很是生气。但是门外的事我听清了。有位传令兵亟亟来报,说龙将军在前线打了大胜仗。”
“什么?”朱管事、方管事异口同声,很是关切。
石头将那传令兵所言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朱荣、方元惊得目瞪口呆,而后狂喜。龙将军大胜,那他家大人也算立下大功,颜面有光,白大人还真不能如何了。若翻旧账,那有得琢磨对峙查验的,如今紧要的,还是当前的战事!
朱荣忽地心一跳,问道:“那钱大人听了传令兵所言,如何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