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听着这样的事情也不免微词气愤,“你那个堂妹,竟连一只狗也不肯放过,着实是可恨极了!”瞧了凤仙源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姐养的狗竟叫旺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懂什么?”凤仙源瞟了她一眼,“所谓大俗即是大雅,我开衣肆便是为求财,叫旺财最合适不过了!”
“凤姨姨,”崔纹函被崔府丫头抱着来进来,瞧见凤仙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瞧着阿顾道礼道,“顾姨姨好。”随即小迈步奔跑到凤仙源身边,“听说凤姨姨今儿大喜,窈窈特意来祝贺,姨姨瞧着窈窈喜不喜欢呀?”
凤仙源扑哧一声笑起来,“姨姨当然喜欢窈窈了!”
她今次能立女户成功,多亏了大理少卿崔郢援手之恩。对崔郢心中极是感谢,待崔纹函也就更加周到,将窈窈抱在怀中,用拧干的帕子替崔纹函擦干净手,取了一粒糖果剥着喂给了崔纹函。一旁崔家丫头瞧见如此,面上神色十分不快,伸手阻拦道,“凤娘子,我家小娘子脾胃弱,入口的东西要当心,不是什么随便玩意儿都能用的。”
凤仙源闻言心中微微不豫,尚未来的及发作,窈窈已经是勃然大怒,“究竟你是崔家的小娘子还是我是,我做什么事情莫非还要听你吩咐不成?”
那丫头面上露出一丝惶恐之色,“小娘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跪下道,“来的时候,渺朱姐姐吩咐了,要奴婢紧跟着小娘子,”抬头瞧了凤仙源一眼,“别让凤家这地方给脏了小娘子。”
“呵,”崔纹函闻言愈发愤怒,尖刻嘲笑道,“渺朱姐姐,好大的派头,她还不是我母亲呢!”
崔纹函这话虽是孩子气,但语意太重,小丫头惶恐不能答,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阿顾本自有些生气,瞧着崔纹函这般威风气派,倒反而逗笑起来,刮了崔纹函的小脸盈盈笑道,“哟,咱们窈窈今儿这般威风,可真厉害!”
崔纹函闻言脸上一红,“姨姨别说笑窈窈了!”她眸子中闪过一丝恼色,“我知道家中丫头一个个都捧着渺朱。”
阿顾闻言微怔,与凤仙源对视了一眼,“窈窈,渺朱姐姐是谁?”
“渺朱是家中的一个姐姐,整天披着鹅黄披帛,很是好看。她和从前的鹦哥姐姐很是要好,上次我走丢在书肆遇到姨姨那次,就是因着鹦哥看管不力的缘故。阿爷大怒,便将鹦哥姐姐卖掉了。后来姨婆来了,家中的丫头婆子就乖巧了很多,可是我知道,她们心里头都捧着渺朱姐姐。”
阿顾和凤仙源闻言心中沉吟片刻,便是知道,这个渺朱和鹦哥定是崔郢的通房了。崔郢年轻力盛,发妻早亡,家中养着一二通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那渺朱听着颇有些心大,如今虽然因着崔姨婆收敛了些,到底还是有些僭越。
“……凤姨姨,”崔纹函的叫唤声在耳边响起,“我不喜欢那些姐姐,她们的目光好奇怪。我喜欢姨姨,姨姨以后到我们家来看我好不好?”
凤仙源回过神来,微笑着道,“姨姨喜欢窈窈,可是姨姨衣肆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实在抽不出很多空来去窈窈家看你,窈窈到姨姨家中来看姨姨也是一样的!”
关中初夏风引水长,长安城的上空在各有心思的有心人的盘桓算计下,一场暴风雨正在积蓄之中,作为暴风雨的中心,阿顾却全然不知。瞧着面前清河长公主府中登门的婆子,“宜春县主,公主在六月十六日府中设赏荷宴,奴婢奉我家公主之命,奉上这张帖子。”
“清河皇姐下的帖子?”阿顾眨眼笑道。
“是呢,”那婆子笑道,“公主说是闺中姐妹乐一乐。还请宜春县主到时候务必赏光。”
阿顾命人接过帖子,微微一笑,“你便回去回禀六姐姐,就说我到时候必会去的!”
婆子屈膝,“那奴婢就在公主府中候着县主了!”
时光如流水一样流逝,转瞬间就到了六月十六,清河公主府举办莲花宴的正日子。这一日清晨天光晴好,姬玄池吩咐定了宴上琐事,卯正时分,驸马杨晋远的胞妹杨思思过来给嫂子请安,姬玄池坐在阁中,瞧着杨思思柳条一样的腰肢,微微一笑,回想道,“说起来,我少女的时候,也和思思一样窈窕呢!”
杨思思扑哧一笑,“嫂嫂性子随和,阿娘面上虽然不显,在我面前也时常称赞您呢!”
姬玄池心中服帖,亲热叮嘱道,“女儿家出嫁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便如嫂子,与你兄长在一处也是开心。今儿外头男宾都是你阿兄看中邀请过来,你待会儿逮着空看好了,便悄悄于嫂子说。若是能够,嫂子总是能够成全你的!”
杨思思闻言羞的脸蛋通红,“多谢嫂子。”一双眸子瞧着姬玄池,带着信赖之意,“嫂子,我先去了!”
姬玄池微微一笑,叮嘱道,“去吧!”
第173章 二四:非是我淹留(之事发)
“六皇姐真是好手段!”姬华琬掀开帘子进来,盈盈笑道,“将小姑子哄的好好的,便是婆母,瞧着你这般尽心,也会更加喜欢吧!”挨着清河公主坐下,亲热道,“皇姐,今儿是你大办府宴的日子,皇妹一大早就过来,给你捧捧场,你高不高兴?”
“皇妹这是什么话,”姬玄池微微皱起眉头,“思思乖巧可爱,我也是着实喜欢她,盼着她能够过的好,如何便如你说的这般了!”她与姬华琬在宫中一块长大,虽从前与这个皇妹交好,有依附讨好用意,但一直这些年相处,心中实也对这个妹妹有几分真感情,沉心道,“阿燕,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握着姬华琬的手,“上次聚的时候太短,没有开口,今儿趁着有空,咱们姐妹好生说说话吧!”
“哦?”姬华琬明媚睁目,嘻嘻一笑,“六皇姐想和我说什么呀?”
“你自幼受父皇娇宠,天不怕地不怕,我是知道的。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也该学着收收性子!”姬玄池侃侃道,一派语重心长,“我是真心觉得谢弼此人不适合你,倒是张逸此人,虽然人品瞧着平庸些,你若肯放下心来,和他好好过,也不失为一段美满姻缘!”
“六皇姐,”姬华琬尖锐打断姬玄池话语,挑高眉毛冷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着不如从前?”
“阿燕!”姬玄池又气又急,跌足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父皇如今已经不在了,如今坐着大周天下的是咱们九皇兄,自来兄弟如何比的上父亲亲近?更何况,皇兄和咱们还非同母所出——”
姬华琬听的眉毛鼻子皱在一处,姬玄池的这番劝语可谓推心置腹,出自一片真情,她却根本听不到耳朵去,一心只觉得危言耸听,心中不喜,若非记着今天在公主府有别的打算,早就甩手去了。瞧着温章掀帘进来禀报事情,登时眼睛一亮,忙起身道,“温章过来定是寻皇姐有事了,我先出去避一下,待到宴会开始再回来。”
姬玄池登时噎住,瞧着姬华琬飞快掀帘奔离开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一轮太阳升上天空,射出万丈光芒。巳正时分,赏荷宴的女客大多都入了公主府,姬玄池坐在主座上款款招待。待到酒过三巡,清河长公主笑道,“各位小娘子都是占着长安风流的娇客,宴会安排不周,只这园子里还有一点风景可以观赏,大家若有兴致,可以随意观赏。”转过头来唤道,“思思。”
一名青衣少女从身后立起来,盈盈应道,“嫂子。”
姬玄池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妹妹,便也是公主府的半个主子,便领着她们去吧!”
杨思思粉面微微泛红,应道,“哎!思思领命,定不会将你交待的差事办差了!”转过头来,朝着阁中女客笑着道,“各位小娘子请随我来。思思愚鲁,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姐姐多多见谅!”
众位少女都知道这一位杨娘子便是杨宰相的嫡幼孙女,因自幼多病,自小在江南调养身子,前些日子才回到长安。今日清河公主办这场夏宴多半是为了这位杨娘子,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道,“那就劳杨娘子了!”
“杨娘子,”一位小娘子清声问道,“这府中有什么特别风景?”
杨思思天性有几分羞涩,见着面前这么多小娘子微生慌乱之心,但想着公主嫂子这般扶持自己,便给自己打气,细声细气道,“这公主府风景颇为别致,我虽也是偶尔随阿兄过来住一阵,倒也知道一些。”一路介绍府中亭台楼阁,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眼前一片馥郁湖水,湖中央清凉之地馥馥郁郁的开了一片荷花,开的极是精神,在吹拂的夏风中微微摇摆,犹如瑶台上的美人,。众人陡然见这般阔大美景涌到面前,都觉遽然心折。
这池子乃是引活水而成,“杨思思笑着道,“湖心的红莲乃是公主嫂子最心爱之物,今日嫂子办的夏宴,便是打着观赏它的名头。众位姐姐若是有兴致,咱们便寻了船娘将画舫开出来,去湖心观赏一番。”瞧着众人微微心动神情,拊掌笑道,“最妙的是,这池子对面就是外院,设着一座马球场,今儿阿兄也在府中饮宴,我刚刚来的时候,听人说那些个郎君们正在场上打着马球赛。咱们坐了莲舟荡到湖中央,正可以看到马场上诸位郎君争球的风姿哩!”
众位少女闻声砰然心动,其时大周民风颇为开放,对于妙龄少女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君了。听闻外面有少年郎君马球赛便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似这般泛舟莲池之上,自然写意,可以将对面球场上少年郎君的英姿纷纷收入眼底,对面少年郎君们听着声音看过来,自己等人却掩映在荷花花叶之中一丝儿也看不到,当真是又风雅,又有趣,纷纷道,“这倒是再好不过了!”
杨思思吩咐下去,不过片刻,便有几只莲舟从池中荡了过来。
阿顾腿足不便,怕连累了旁人兴致,面色微微黯淡,笑着道,“你们玩的快活些,我有些头晕,怕吹风,就不下池子了!”
杨思思觑见了,忙笑着道,“那怎么成?”她与阿顾一般自幼体弱,又同在江南长大,对这位宜春县主很有一些喜欢之情,笑着道,“公主府中红莲甚是美艳,宜春县主既是来了,便自当看看。府中采莲舟可以安置坐席,您坐于上头观赏荷花,也是挺方便的!”
阿顾闻言砰然心动,应道,“那就谢谢杨娘子盛情了!”
众位少女一一登船,杨思思见阿顾身体不便,便特意将她安置在自己身边。采莲女笑着唤道,“各位小娘子可要小心了。”波心一荡,两支船桨在水中一分一划,采莲舟便缓缓向着池心而去。
池中红莲开的如火一般热烈,沁人心脾。众位少女的心却并非系在这些盛开的红莲之上。待到采莲船渐渐划近湖心,对面马球场上的球赛情景也都涌到面前。小小的黄色马球在球场上高速奔跑,少年郎君们策马在其后追逐,有着矫健赏心悦目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