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勉笑道:“司马兄曾替我解释过,只是我实在不懂,为何需要一个主帅事必躬亲?”
冯敬恺低下头又抬起来,对勖勉客气地笑了笑:“改日,请勖秘书亲自来看看吧。”
司马闻则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冯敬恺摇摇手:“勖秘书走之前,我们办一个小型的阅兵式,检察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现在军营里乱得很,白叫人看了笑话。”
勖勉立刻心领神会——他对自己还有保留,于是客气道:“叁少的兵一定是神勇之师,谁能笑话呢。”
司马闻亦笑道:“大帅这次来去匆匆,都没这待遇。勖秘书到时候必须大驾光临!”
勖勉忙应道:“要的要的。”
夕阳西下的傍晚。
连城市政府外面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在走来走去。这一条街本是闹市,外面什么都有。但这卖花的小姑娘是个生面孔,谁也没见过。有浮浪的男工作人员,上前买走几支花,调戏她两句,将清秀的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
勖勉独自一人出去,小姑娘一直紧紧尾随着他。七拐八拐绕进一条僻巷后,勖勉转身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姑娘笑道:“接头人就是我——接头暗号是陈灵。”
勖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十叁四岁的小姑娘,无奈笑道:“别玩了,正事可不能耽误。”
勖勉的掩护身份位高权重、有头有脸,又穿得人模狗样,小姑娘被他这么打量一番,不由得脸红了。
勖勉又问她:“几岁了?父母呢?可读过什么书?最近有从国统区过来的同志吗?”
小姑娘一个字也没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父亲是革命军,已经死了。明晚和你接头的这个人,就是从国统区过来的,他叫史文松;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在海德格尔啤酒馆。他穿一件棕色西装,中等身材,国字脸,叁十来岁,面无髭须,远看左眉间有一颗小痣,实则是一块伤疤。你要是见到他,就问他:‘你的眉毛怎么缺了一块?’他会回答:‘小时候摔的。’你再问:‘几岁摔的?’他会说:‘叁岁。’你这时候问:‘谁抱着你的时候摔的,爸爸还是妈妈,爷爷还是奶奶?’他就回答:‘都不是,是个外人。’你最后问:‘是你家的管家?’他就会说:‘你怎么猜到的?他是山东人。’你就说:‘山东汉子豪迈,但是粗手粗脚的,改天我给你介绍个俊俏的山西婆姨。’他会说:‘家里婆娘要吃醋呢,不过,要是漂亮,我可以养在外面。’这就完了。”
勖勉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记得这么全。”
勖勉把身上的钱全都给她,又吟了两句诗:“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你父亲是英雄,你是英烈之后,要勇敢地活下去。快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小姑娘热泪盈眶,强调了一遍道:“明晚八点,别记错了。”
勖勉心中又是一叹,没有父亲的生活,他很熟悉。她挽着花篮走远后,他才小心注意地走出去。
次日晚八点差一刻,勖勉来到了那家海德格尔啤酒馆。还没走进去,就闻到嘈杂的人声。掀帘进去,馆内充斥着麦芽的香气,桌上、椅上、地上,到处是酒渍。这是一家下等啤酒馆,实在很不合勖勉的掩护身份。他心里生出这个接头人不太靠谱的感觉。
他扫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穿棕色西服的人坐在角落里,便在吧台点了一大杯啤酒,静静地等那个人过来。过一会儿,那个人过来给啤酒续杯了,近看,眉毛上面果然缺了一块。勖勉便将昨晚小姑娘告诉自己的暗号与这人对了一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勖勉笑说:“我替老兄点一些酒菜,我们坐到包厢里好好聊一聊啤酒。”先前勖勉向酒保打听过,二楼是有小包厢的。
到了包厢里,菜还没上,这个名叫史文松的人立刻直入主题:“连城的军事布防图。还有,你一直没得到的草图。”
勖勉笑道:“草图的事,还要徐徐图之。布防图我会跟进的,不过,我在连城待的时间不长了,要是拿不到,还需要其他同志来继续。我上次让多派两个同志进连城市政府,不知跟进没有?”
史文松道:“跟进了,需要联络的话,他们会主动找你的。”
这时,送菜伙计的脚步声在木梯子上响起。勖勉止住史文松,让他等会儿再说。
两个伙计挂着同一副笑面,端进来两大杯啤酒,两个小杯子兼四样菜:一碟酱牛肉、一碟卤羊肉、一碟花生米、一碟黄豆芽。
勖勉客气地说:“下次约个酒楼,说话隐蔽些。也省得你远道而来,我招待不周。”
史文松道:“哪里哪里。”说着,就端起啤酒杯要和勖勉碰杯。
勖勉平常不喝酒,此时因不便下了远方同志的面子,也捧起啤酒杯喝起来。一边喝一边想着回到冯敬恺官署应该怎么解释。
史文松喝了一大口啤酒,又夹起牛羊肉大嚼起来。勖勉意思地陪着他吃了几块,就放下筷子不用了。
史文松见他不吃了,忙劝他吃。听他说吃了晚饭来的,也就罢了。“你给我讲讲滨连二城的局势吧。”
勖勉估计他的级别不高,挑拣着告诉了他一些,着重讲了他对于兄弟相争的的预测。
史文松一边大吃一边点头:“不过,这边还不急,华北还没全部拿下呢。”
勖勉端起啤酒抿了一口道:“国统区现在究竟什么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