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后,冯敬乾问道:“你具体是怎么个想法?”
成秘书刚刚的话明显只是泛泛而谈,这时没别人了,他才斟酌字句,仔细剖析道:“根据我和他打交道的经验,勖勉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理想主义,也很难说忠于谁。这次,他没有提出更好的方案,而是拉上周禅江、朱俊礼一起奉献了一个无功无过的点子,至少说明他还不打算投奔叁少阵营。有叁种可能:一,他优柔寡断;二,他忠于大帅;叁,他是个革命党。”
冯敬乾有些不相信,父亲断不可能养虎为患:“革命党?话可不能乱说。”
成磊微微一笑:“这种事,本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大帅身居主位多年,站得高看得远,但也可能忽略脚下的小事。再说,我听说,令妹一直钟情勖秘书。大帅也许以为无论如何,能够通过姻亲关系笼络这个人,只是现在的革命党,连这一套也不吃的。”
成磊说这话的时候,冯敬乾脑中瞬息间闪过什么,却没有捉住。再想,忘得更干净了。他只好放弃那个瞬息的印象,问成磊道:“爸爸和老叁呢?”
成磊道:“大帅我不敢妄言。叁少的话,我之前已经和您说过,他令我刮目相看。六七年前,他作为儿子,竟然差点把父亲的女人拐走,我以为他是个没出息的情种。他能有今日,的确令我始料未及。但即便如此,您已经在滨城执政六年,深得人心,又有欧阳家的襄助,叁少暂时还不足为虑。”
冯敬乾道:“父亲的心思瞬息万变,暂时先不管了。老叁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我不会再自乱阵脚,失了先机。谢谢你,去忙吧。”
成秘书依言去忙了,冯敬乾独自在办公室里沉思良久。
欧阳家的襄助,果真是他的么?
又一个傍晚到来时,时隔半个月,冯敬乾总算赶在晚饭之前回了家。
冯国年在客厅坐着看报,见他回来,笑了一声:“稀客。”
冯敬乾连忙低头鞠躬:“抱歉,爸爸。我以后下班没应酬,都会准时回来的。”
他说完这番话,静候父亲的反应。冯国年良久不说一句话,他也只好在原地等着。
等待,是一种示弱的手段。
冯敬乾的脖子都低疼的时候,冯国年总算发话了:“晚饭还要一些时间,文慧陪着孩子们在花园里玩,你去看看吧。”
冯敬乾驯服地答道:“是,爸爸。”
冯国年的报纸抖了抖:“去吧。”
得了父亲的首肯,冯敬乾把公文包交给孙妈,独自往花园走去。
冯家花园在帅府西北角,隔了一道人工湖是马厩。湖上一架七孔玉带桥,湖水既可以引来浇花,又可以洗马。
冯国年爱马,虽然近来汽车才是主流,但他还是蓄了六匹马在家里,有时甚至亲自照料。六匹马外形俊美健壮,皮毛油亮,没有一丝杂毛,是他的得意之作。
冯敬乾走在通往花园的小径上举目西望,只见长长的缎带般的红色紫色的云霞停留在花园上方,太阳好像睡在锦被里,不甘心地露了两下头,终于还是消失了
冯家的花园很大,其间种植了各色奇花异草,能开出蓝色花朵的菩提树、黄色小花的娑罗树、白桦、苍松,来自荷兰的郁金香,粉白红绿各色菊花,池塘里还有这个季节已经枯败红蕖与白色并蒂莲……还没走近,就闻到淡淡的混杂的香气,并不难闻,像是时髦的都市女郎所喷的层次复杂的香水。
此时,一阵阵欢声笑语追着花香一同传到冯敬乾这里。他有些恍惚:他还有着一双可爱的儿女,可是这半个月,他回来得晚,只在早饭时匆匆见过他们几面。
久违的父爱涌上他的心头,让他鼻子发酸。他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想要陪陪他们。
可他越走越近,却不光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是谁?
一阵突如其来的狐疑促使他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