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顾小满前前后后不知上了多少趟厕所,最后恨不得连腿都软了,折腾了整夜,早上他们这院里的有个略微懂医的过来看了,说是饿两顿就好了,叫顾小满别吃早饭。
虽然顾小满在闹肚子,但路照样要赶,可怜他们要赶去服兵役的大营还不近,这么些人一连赶了两日路,路上连人烟都很少见,幸而有个张进宝路上照顾他。
到了第三日,他们终于到达营地——三羊镇,听到身边的人欢呼,顾小满眼眶都湿了,要是再不到地方,他以后说不定连他爹娘都见不上了。
说起他们的营地,其实离镇上还有好十多里路,四周连个村屯都没有,进了营地交接后,所有被列队带入校场,进宝见顾小满脸色灰白,便小声安慰道:“小满,你别担心,营里有军医,等吃两剂药就好了。”
“谢谢你,进宝。”要不是张进宝,顾小满觉得自己肯定会死在半道上。
兵丁们进了校场,台上站了一个武官,开始点名,这么多的人,足足点了大半日,日头明晃晃的,顾小满好几顿没吃饭,又闹肚子,连腿肚子都开始发颤了。
好不容易点完名,顾小满以为终于结束了,谁知这时有个身量高大的威武男人走进校场,他的后头还跟着好几个跨刀的兵将,顾小满因个子矮站在第一排,倒与这个男人距离挺近,顾小满抬头一看,顿时楞了一下,领头的那男人穿了一身甲衣,两道飞眉入鬓,一双利眼带着寒气,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他登上高台后,先环视所有兵丁一眼,随后开口高声说道:“第一排将士听令,向西跨二十步,第二排将士听令,向东跨二十步。”
顾小满呆了一下,他就是第一排,虽然不知道眼前这男人为什么让他们向西走,但耳边听到第二排已经开始走动,顾小满赶紧也往西走。
顾小满是排头兵,他们第一排走得有些混乱,顾小满头昏脑涨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走错了,正在这时,已经有个暴喝传来;
“混账!”
紧接着,顾小满只觉得身上一阵刺痛,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差点背过气去。
诺大的校场顿时鸦雀无声,顾小满眼前发昏,一直过了小片刻,他才能回神,原来他这排兵头首先走错方向,结果带的整队的人跟着一起走错。
“你是哪里招来的兵?”一个又冷又寒的声音在顾小满耳旁响起。
刚才就是这人,从几米的高台上一跃而下,用他手中的马鞭将顾小满掀翻在地。
顾小满爬在地上,他抖着身子望着眼前这双皮靴,紧张得头都抬不起来;“我……”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小满,眼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视。
☆、第3章
顾小满成了一名伙头兵,他心里其实是有些难过的,虽然他家穷得都吃上饭,但她娘却从不让他爹和他们兄弟往厨房钻,用他娘的话来说,厨房里有女人们就行,好好的汉子们成日围着灶台转没得丢了囊性。
当然,更让顾小满难过的是他丢了这么大的脸,现在走在营里,他都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因此来到伙房两三日了,除了去领衣裳和鞋子以外,顾小满是再没有踏出伙房一步。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要自尊的时候,奇怪的是顾小满过去也不是没丢过人,但这次却让他的感受更加强烈,想来想去,顾小满觉得可能跟那个男人有关,他脑子笨,也不知该咋去形容最后那个男人看他的那个眼神,仿佛他就是那地上的烂泥一样,可这也不能怪自己呀,病了那么些天,又饿着肚子,所以才会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现在回想起来,他这心头还是拨凉拨凉的。
“顾小满,把这萝卜泥贴在肚脐眼上!”
说话的人叫老占,是军营伙房的伙房长,今年五六十岁了,有个儿子跟顾小满差不多的时候打仗死了,所以在顾小满进了伙房后,对他还挺照顾,他知道顾小满拉肚子,便将萝卜蒸成泥,让他贴在肚脐眼上,连贴了几天,顾小满拉肚子的情况倒是好了许多。
说起这伙房,管的是整个军营的吃喝,也算是顶重要的一个地方,伙房里除了老占,还有八九个跟老占年龄差不多大的人,顾小满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又惹怒了千总大人,这兵也没法退回去,正好伙房差人,顾小满便被打发到伙房来了。
顾小满也是在后来才知道,那日校场上将他掀翻的那个男人是大营的千总大人,名字叫寇镇,年纪轻轻的管着整个大营上两千多名的兵马,他十四岁出来当兵,如今在营里已待了十三四年,从一个辎重兵做起,到今日的寇千总,早年跟鞑靼人打仗,他冲锋陷阵,杀敌无数,提起寇千总,大营里没有一个是不钦佩的,不过顾小满现如今想起还会打哆嗦,所以关于寇千总的事情,倒是没再多打听。
“占大叔,谢谢你!”顾小满接过老占递过来的碗,抠了一团萝卜泥,贴在自己的肚脐眼上。
几日前的那一鞭,把顾小满衣裳都给抽烂了,鞭尾带到顾小满脸上,顾小满从脖子到下巴,留了一条血痕,现在已经结痂了,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这疤上也抹一些,能消肿!”
“多谢你,占大叔。”顾小满冲着老占憨笑一声。
“小满,听叔一句话,你也别再瞎合计了,寇千总那一鞭打得你倒也不冤,你想想,你日后干的是保家卫国的营生,要是叫你带兵去杀敌,明明让你往北去打鞑靼人,你却跑到西边打大狄人,这不是误了战事么!”
老占知道顾小满这几日心里不自在,也就劝慰了他几句。
顾小满望着老占,他张了张嘴,想要给自己辩解两句,到底又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