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在皇家医院大厅焦急徘徊,远远看到苏安走过来,连声道:“你上哪儿去了?出来不见你,差点没急死我全文阅读。舒榒駑襻”说着,觉察到苏安脸色不太好,皱眉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没事,我刚才在花园里散步,可能是太阳晒着了,这会有些头晕,回去躺躺好了。”
叶知秋得知苏安贫血还患有心肌炎,原本很担心,劝她在医院里呆着,但苏安要回去,叶知秋也没有办法。
上午十一点左右,总统办公室萧何接到了皇家医院院长打来的电话,语声迟疑而不安:“阁下,我想您还是来看看海伦夫人吧!”
“怎么了?”萧何话语凉薄彖。
“……海伦夫人情绪有些失控。”
海伦不是情绪失控,而是做事极端,病房一片狼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萧何甚至没有下脚地。
窗帘闭合,萧何径直走到窗前,“唰——”的一声突然把窗帘拉开,刺目的阳光瞬间照射在海伦的脸上,她忍不住偏头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回头看着萧何,“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把我的生死放在眼里。璋”
他接过海伦的话,略带嘲讽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海伦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着,“我以为你的亲情早就挥霍完了。”
他微微扯唇:“我厌倦了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我现在渴望家庭,渴望我妻子安好,儿女安泰。”
海伦没什么表情的感慨道:“原来还真是亲疏有别啊!”
萧何唇角微挑,弧度渐渐放大,最后似笑非笑道:“再亲也不如自己亲,毕竟在这世上靠谁都是假的,一味攀附别人,还不如依靠自己。”
海伦点头,意味不明道:“所以你成功了,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挖了一个坑,一个我们掉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坑。如今看似你登上了彼岸,可你回头看看,你还能看到过去的岸吗?”
萧何在窗户一侧长身玉立,背后是夏末花木繁华美景,耀眼的光线在他面庞上交错,生生多出几分冷漠和疏离。
他不甚感兴趣道:“你自己慢慢看吧,现实正在上演,未来需要我去创造,我不太喜欢回头看来时岸,扭头的姿势太傻,不觉得可笑吗?”
“萧然离开首都之后,我在宝曼岛最常想的那个人不是萧然,而是你。你是我儿子,可我为什么始终都看不透你呢?我知道我生了一个性情很复杂的儿子,他用温和优雅做外衣,无非是为了包裹他的阴郁和残忍……”海伦不苟言笑道:“我说你披着天使的外衣,却干着魔鬼的勾当,我说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你会生气我这么说你吗?”
“你生我养我,就算说我是妖孽,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坏蛋可比妖孽好听多了。”
萧何淡然的眸子,隐含笑容的唇角,看在海伦眼中,仿佛带着利刺狠狠的扎向她的眼睛,有着硬生生的疼。
海伦淡淡的陈述道:“你智力出类拔萃,尤其是心理素质非常人能及,我有时候看着你,甚至会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我生出来的吗?我海伦何德何能,上辈子积了多大的福报,所以这辈子才能生育出像你这么出色的儿子。”
“我从你话语里听出了讽刺和讥嘲,我还是喜欢别人跟我讲话的时候能够安安分分,不必卑躬屈膝,至少该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话说的太满,也不怕撑死。”萧何深幽双眸微敛,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越显凌厉。
海伦不以为意的笑笑:“不要那么悲观,我并无恶意,我很喜欢你,你听不出来吗?”
萧何看她一眼,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听不出来,我这人实心眼,没那闲功夫去研究别人是不是喜欢我。况且别人喜欢我或是厌恶我,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海伦晃神,感慨道:“是啊,你在乎的只有苏安,别人在你眼中大概连一坨粪都不如吧?”
萧何唇角有着浅淡的弧度:“有时候别把人抬得太高。粪有营养,有些人却是连营养都没有,还不如一坨粪。”
“我一直都知道你口才很好,你有没有听过你自己说的话,真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养尊处优的上流生活,没有把你培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反而促使你才华卓越,以物喻人更是入木三分,母亲心里真的很欣慰。”
萧何声音冷淡:“看样子你在宝曼岛生活的很惬意,至少让你有很多时间来剖析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海伦轻叹:“剖析这个词太深奥了,我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我如果会剖析一个人,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儿子一脚踹到了悬崖底下呢?”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剖析一个人再彻底,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毕竟耗子永远都是饿猫口中的那道美味大餐,逃不掉的,这就是命。”
萧何话语平静,那样的平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好像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成为最卑微可笑的小丑一般。
海伦冷笑道:“好一句这就是命。你智慧冷静、阴险残忍,偏偏你又很专情,但是面对宿命,你的才华和学识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萧何低低的笑道:“被自己母亲剖析,我觉得很荣幸。继续,我洗耳恭听。”
“萧何,你自视甚高,最重要的是拥有强烈的自尊心理,当你无法压抑仇恨的时候,你会怎么做?”说这话的时候,海伦定定的看着他。
“以毒攻毒,用罪恶压制罪恶。”萧何笑容淡然,但眼睛里的光亮却直直的戳进海伦的眼里,她下意识闭眼,然后睁眸,话语轻飘:“这里的罪恶也包括赶尽杀绝吗?”
萧何目光锐利的锁向海伦,“如果赶尽杀绝,你们又怎会还好好的活着?”
“从来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吗?”这话是问萧何,也是自问呢喃。
“原来有过,后来我才明白让仇人活着远比让他死还要来的振奋人心。”
这就是萧何,不说话则已,一旦开口,用词绝对严厉刻薄到了极致。
海伦静静的看着他:“国家总统、萧氏财团幕后决策者、慈善家、儒雅学者、丈夫、儿子、父亲,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萧何漆黑眸子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亮:“自己想吧!到了你这个岁数,多动脑筋,没事胡思乱想其实挺好的。”
“你在政治圈裨阖纵横,社会圈安身立命,家人面前绕指柔,若论演戏,有谁能够演的过你。”
萧何眼睛平视海伦,眼底闪烁着暗敛光华,“我何须演?又何必演?”
海伦声音瞬间提高:“萧何,我的确十恶不赦,但你呢?你又高尚到哪儿去了?这辈子,你手上沾染的鲜血难道还少吗?”
萧何唇角抿成一条弧线,良久,叹道:“所以说,女人多是妇人之见。成大事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在政坛游走,手段卑鄙也只是为了安身立命,顾全大局。”
海伦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每天行走在钢丝上,就不担心有一天会掉下来吗?”
萧何话语凉薄:“我是男人,就算掉下来,也要掷地有声。”
“你是飞蛾,执意投入报仇的火焰中,小心惹火烧身。”
“死得其所,就算惹火烧身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信满满,总有投路无门的时候。”海伦一语双关。
萧何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动声色:“如果真有这一天,那也是我不愿意再演戏,不是我投路无门,而是我倦怠不屑演。”
海伦忽然沉默了,似是跟萧何的谈话看似短短一瞬,却花费了她全身力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沙哑开口:“……罗森堡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吧?”
萧何眸光霎时如同利刃一般,话语轻淡:“人生无常,旦夕祸福来至,总归是意外一场。”
海伦似讥似嘲:“意外这个词汇很动听,我记得飙风特战小组最擅长制造的就是意外。”
萧何脸色忽明忽暗,但眨眼间功夫便恢复如常:“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话里有话。”
海伦双手紧握,苦笑道:“所谓总统,无非是借着报复苏启文的名义肆意生灵涂炭,不惜对自己的国民下手。儿子,我就算再狠又怎能狠得过这么一个你。”
萧何闻言也只是抬起眸子看她,那样深幽的眸子仿佛积存了厚重的暮霭,一言不发。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海伦话语空洞:“你一句话,人间万滴血啊!”
萧何眼神宛如尖锐的刀,倏然看向海伦,眼神深邃莫测,像是要看穿她一般,半敛着眸瞳,这样的眼神无疑让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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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敲门进来的时候,苏安正倚在床头闭眼听歌,纯音乐《风居住的街道》,萧何不喜欢她听,总说这样的音乐太过悲伤。
她觉得还好,可能以前受了太多的伤,再听悲伤音乐反倒不觉得有伤痛的感觉。
见文茜进来,她摘下耳机,就听文茜对她说道:“夫人,阁下回来了,他唤您下去。”
苏安下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文茜,只因文茜的笑容里似乎包含了其他一些东西。
苏安原本不解,当她走出房间,最后站在二楼扶梯位置时,不由低低的笑了。
萧何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家用拖鞋,并没有打领带,原本就是极为帅气出色的男人,如今正深情款款的弹奏着悦耳的钢琴曲,优雅至极。
钢琴曲是《忧伤与快乐》,琴音缠绵悱恻,音符在他修长的指尖柔情跳跃,她一直都知道他弹钢琴很好听。以前他很喜欢把她圈在怀里,然后手把手教她弹钢琴,有时候她弹不对,他一边训斥她笨,一边又会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她。
别人听的是琴音,她很恶俗,因为她关注的是弹琴的男人。
也许不仅仅只有她,大厅里站了很多佣人,众多女佣面红耳赤,羞涩的看着萧何,苏安并不会感到很意外,因为他的确有吸引女人垂涎三尺的本钱。
她低眸微移,正好撞进萧何漆黑的眼睛里,只见他薄唇微勾,孩子般侧头,示意苏安下楼。
苏安扶着扶梯缓缓下楼,迈步走到钢琴边,静静的看着他。
萧何问她:“要不要一起弹?”
“我很多年没有弹琴了,手放在黑白键上会无所适从,找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