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虽然去了,哪里会这么快就有消息。
傅沅喝了一盏茶,才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大太太张氏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
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绣牡丹花褙子,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几分慌乱,还有几分恼怒。
随着大太太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那婆子傅沅是见过的,素日里在门房看门,人称郭婆子。
“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不等老太太叫起,张氏就走上前去,对着老太太小声道:“媳妇去查过了,昨晚涟漪院那个叫代梅的丫鬟说是家里老子娘病了,要家去。兴许,珍丫头是那个时候混出府去的。”
黑灯瞎火的,又赶上家里有人病了,是谁都要生出怜悯之心来。更别说,这郭婆子还收了一个翡翠镯子,哪里能不行个方便。
张氏的话音刚落,郭婆子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求饶道:“老太太饶命,是老奴一时起了悲悯之心,才放了她出去。只是,只是那时天色已黑,她身上又披着件披风,老奴是当真没瞧出来,竟是五姑娘。”
到了这个时候,郭婆子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若是惹得老太太发怒,少不得这条性命就没了。
所以自然是想着能推脱便推脱了,自己一时不察,才将五姑娘放出了府去。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听着她这话自然没什么好气,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两个粗使的婆子上前,左右开弓扇了她十几个巴掌,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郭婆子脸上早就红肿不看,嘴角也烂了,鲜血顺着嘴边滑落下来。
她挣扎着,想要求饶,却不察袖子里一个东西差点儿就掉在地上。
刚想藏着,身边的婆子却眼疾手快将她按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翡翠镯子来。
郭婆子见着那镯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完了,她知道她是活不过这一天了。这般想着,她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瘫软在地上,只身子不住发抖。
那婆子将那镯子呈给老太太,老太太看过之后,只怒道:“还不老实招来,这样成色的镯子,怎么会在你袖子里?”
事情到了这地步,郭婆子也只能老实交代了。
要怪只怪大太太那边儿的人来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将东西藏起来,就进门了。
仓促之间,她只能将这翡翠镯子藏到自己袖子里。
谁能想到,她自己一时贪财,竟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老奴是收了这镯子,只是老奴当真没认出来那人竟会是五姑娘。要不然,就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叫五姑娘一个人这么晚了出府去。”
郭婆子的话才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慌慌张张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大太太,不好了,奴婢带人去的时候,那代梅已经在梁上吊死了。大概是听到了这消息,心中害怕,只留了一张遗信,说是她没看护好主子,叫主子惹出这样的大事来,她拿性命向老太太请罪,求老太太饶过她的老子娘。”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叫代梅的丫鬟竟是这样干脆利落,少不得叫人一阵唏嘘。
老太太虽然在气头上,对于这样的奴才心里头也有几分动容,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叹了口气:“既是已经去了,就买口棺材送回她家里去吧,其他的,就不必追究了。”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
屋子里郭婆子脸色愈发惨白起来,哆嗦着身子满脸的惊骇和绝望。
如今代梅自个儿去了,老太太心里头的火发不出来,定然要撒在她的身上。
果不然,那丫鬟才刚退下去,老太太就冷冷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带着几分火气道:“漠视府中规矩,又收受贿赂,惹出这样的祸事来,拉住去乱棍打死吧。”
“叫各房的奴才都过来看,看看往后哪个还敢做出这种事来。”
众人谁都知道郭婆子逃不过一死,听了这吩咐,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来。只是傅萱她们几个到底是姑娘家,哪里见过这样打杀的阵仗,虽然强忍着害怕,脸上到底是露出几分不自然来。
这一切落在一旁的卫嬷嬷眼中,卫嬷嬷上前一步,小声道:“老太太,姑娘们都在,不如叫人拉远些吧,免得这血腥气惊着了姑娘们。”
见着老太太点头,卫嬷嬷吩咐人将郭婆子拉到宁寿堂前头的一个小院子里行刑。
虽然隔了老远,声音有些听不大清,可傅沅她们耳边还是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甚至会出现错觉,总觉着鼻子里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屋子里安静得很,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气氛压抑的叫人觉着喘不过气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外头才响起一阵脚步声,众人朝门口看去,就见着闵嬷嬷脸色凝重从外头进来。
不等闵嬷嬷开口,老太太就急不可耐问道:“人可带回来了?”
老太太才刚问完,见着闵嬷嬷的脸色,心里头最后的那一点儿希望都消散殆尽,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回禀老太太,老奴带人去的时候,太后已经将人宣召进宫了。”
太后和皇后姜氏素来不和,也不会喜欢东宫的太子。有这样的把柄在,太后自然不会放过的。
更别说,这傅珍说到底还是平淑郡主的女儿,和太后总有那么几分关联。
闵嬷嬷的话说完,老太太气的将手掌的茶盏摔碎在地上,“那个孽障,若早知道有这一日,她生下来的时候就该将她掐死才是。”
“等会儿下了早朝,事情定闹到皇上那里去了,咱们宣宁候府真是家门不幸,才出了这样的祸害!”
老太太胸膛起伏,恨不得将傅珍从宫里抓回来,直接就了结了她的性命。
不过半日的工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在朝堂后宫都激起很大的波澜来。
东宫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葬送在这一场风波中。
老太太和大太太张氏提了一日的心,到晚上的时候,宫里头才传出消息来,说是东宫已经被禁军围住,皇后姜氏也被皇上下旨禁足在寝宫中,太子的储君之位多半不保。
老太太听了这消息,脸色大变,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当即就晕倒过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