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宋记 杀猪刀的温柔 3132 字 16天前

他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的,这闻着香味顾不上太多,不等人就先喝了一口,王阿蛋见了恼火,抽了下他的头嚷嚷道:“你傻啊王阿宝,你这一喝了就跟她没关系了你知道不?她一碗鸡蛋打发了我们,以后都不管我们了,你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

王阿蛋连打了王阿宝这个堂弟好几下,王阿宝都被他打懵了,他发着懵往宋小五望去,眼睛里泛起了泪。

宋小五被他看得不敢看他,皱眉朝王阿蛋看去,“喝吧,再吼门边儿去。”

“走就走,怕你不成?”王阿蛋冲着桌子喊了一句:“我还稀罕一碗蛋了?”

说着他冲了出去,冲出门没多远他蹲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就是难受得很,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这厢屋内,宋张氏听到声音,担心地走了出来,宋小五看了母亲一眼,收了回眼,朝闷闷坐着不说话的那几个道:“喝完了就回家去。”

“你……”屠老大张口间鼻子红了,“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有个时间,我们就不怪你了,等你过年回来了也一样,到时候我们还跟你一块玩,我带着他们听你的,成不?”

小孩儿的逻辑就是这样,说有理没道理,说怪也怪得很,就好像有个安慰,他们什么都能接受。

但宋小五是不可能回来的,她不想骗他们,与其让他们以后失望,她想当着他们的面让他们先失望。

她看着他们,道:“不,我不会回来了,离开后,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

她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们想要再看到我,只能来我在的地方。”

去梧树县,去州城,她爹爬到哪步走到哪步去往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能找到她的地方……

第9章

宋小五的口气没有起伏,屠老大他们听出了她话里的残忍来,个个都红了眼,其中一个叫王阿福的红着眼说:“你跑那个远,怎么找得到?”

“喝。”宋小五把他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

春天树上的花朵飘了下来,落在了碗里,王阿宝流出了泪,掉进了碗里,觉得这碗糖蛋也没有那般好吃了。

不一会儿,屠老大的妹妹小花找到了宋家,说娘找他回家干活,屠老大埋着头走,王阿宝他们也要走,最后这几个宋小五跟在他们后面送了一程,到门口的时候,王阿宝怯怯回头,小声跟宋小五道:“那我来找你,你认我吗?”

“嗯。”认,只要他还记得。

小孩儿忘性大,但假如他记得她,来找她,她岂能不认?

怕就怕,到时候就是还记得,但就是没有勇气找,没有勇气见。

“那我来找你。”王阿宝抹着泪去了。

宋小五目送了他们离去,只见他们走到要下坡到村里的那条路上,阿福跟另一个小子不好好走路,跳了下去,随即追逐打闹着去了。

王阿宝走的慢,他生性胆小,沿着路小心地一步一步走着,生怕摔下去,一个人走在了最后面。

她不知道这些人过几年还会不会记得她今天说的话,但如果忘了,也挺好。

**

上午李之叙和楚景就来了,宋韧在树下摆了张桌子,烧了盆炭在炉上煮了一壶水,要给两位好友在春天的花树下泡茶喝。

李之叙和楚景很是喜欢。他们两个人出身不太好,李之叙家境还好一点,父亲之前还是县城里大铺子的帐房先生,一直住在县里,跟着父亲见了不少人,酒楼饭肆没少去过,还算有点见识,而楚景是农家出身,他们楚家举全族之力才供出了他来,他至今也没回馈族亲多少,而附庸风雅的事都要花钱,哪怕他买二两茶叶,那也是用来待客的,平常他自己是不舍喝的。

两人是宋韧的穷友,宋韧这个人见到长官恭敬谦卑,殷勤热切,但结交朋友却不怎么问出身,而李之叙和楚景能与他结交,也是几人脾性相符,他们都不是心胸狭窄的迂腐之辈,更不是无视淡薄功利之人。

宋韧等他们坐好,烧水的时候跟他们炫耀,“早春不是下了场雪?我家小娘子邀我雪树下煮茶,我们用的就是这个壶,这套杯,茶是我从青州城带下来的青城茶,还剩一点,正好今日我们好友几人把它泡了。”

“这杯子,也是我家小娘子选的,去年带她去州城逛大街的时候她看上了这套,指名要这个,窑铺掌柜的直夸她眼光好,还给我们父女少了二两银子……”宋韧所杯子摆给他们看。

李之叙和楚景端起了杯子认真打量了起来,看了一会,李之叙就首先语气中肯地道:“此杯朴净素雅,尤其这杯里的这枝梅画得生趣灵动,大雅,大雅!”

楚景颔首,摸着手中如玉一般光滑的青杯道:“玉杯青梅配青茶,相得益彰,小五这是有七巧玲珑心,慧眼识珠。”

在旁边被她爹按了个小凳子坐着强行陪客的宋小五脸抽了抽,麻木地听着这两个叔叔绞尽脑汁附应她爹,没出口拆她爹的台。

杯子还算不错,尤其茶水进了杯里,里头的梅花闪动,生动得就跟真的一样,想来工匠制造它的时候没少用心。

大燕上了等级成套的杯子是八个一套,就这套摆出来是四个,店家忽悠他们说是这套只做了四个,四谐音死字,大燕是避四的,做什么都不会做四个出来,谁做了这么个大活计出来犯忌讳,也不怕白干?而且这套杯子做得极巧,不如它的都是叫价十五两银子以上,这套就卖五两,想来就是残杯,掉价卖呢,但杯子是不错,所以宋小五也没怎么侃人的价,叫来伙计问三两卖不卖,伙计当时说不卖,但他们父女看了高价杯买不起手牵手要走时,掌柜的出来了,夸了她一顿,还想五两银子卖给他们,她爹傻,人家几句好话就想买,宋小五猛跺了他的脚,才把宋县丞那颗想捡便宜的心踩熄,最终以三两银的价把这套残杯纳入了手中。

这也是人家卖不出去当处理价给他们了,她傻爹却当捡了个大便宜,隔三差五就要把杯子拿出来摸两下,说是赏玩。就宋小五看来,这是没钱没买过好东西憋的毛病,家里有个看着贵一点的玩意,恨不能时时摆着,拿香供着,来个人就要炫耀一番。

她这爹也挺可怜,刚三十出头的大好青年,家有一堆一顿能吃五碗饭的小子要养,外有上峰要打点讨好,这正在上升期,憋屈的时候多,痛快的时候少,这点想跟人炫耀的虚荣心,就成全他罢,遂宋韧唾沫横飞跟那两个好友讲述他们买杯子的过程,宋小五就当自己没听见,由着他添工加料渲染过程。

这去年的事了,到今天拿出杯子来才说,也不知道憋多久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宋韧把小女儿跟人侃价一波三折的过程说道了出来,尤其把人家掌柜夸他女儿聪慧的话多添了几句,把他家小娘子夸得跟小天仙似的,李之叙跟楚景听着还甚是真诚地颔首点头,一口一句“那是”“那可不是”不要钱地往外蹦,宋小五听了一半实在听不下去了,木着脸往灶房走,找她活得实实在在,从不弄虚作假的亲娘去了。

看到她进来,宋张氏问:“怎么不陪你爹坐着?”

“吹大牛呢,懒得听。”宋小五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把韭菜篓子拉过来捡韭菜。

“不用捡了,够用了。”宋张氏揉着手中的面团道。

“多做几个韭菜饼,放到晚上吃。”中午一顿花了她娘大半天功夫了,晚上就简单点,热点中午剩的吃吃就好了。

“也好。”宋张氏想想也是。

她做着手上的事,看着小娘子,“可渴?”

“不渴。”

“渴了跟娘说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