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二郎并不担心如意会当真因此就不理他了,你看今天一早如意不就匆匆跑来找他了吗?
他对如意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他无论犯什么过错,最终都一定会被原谅。
不需要特别清晰的理由,他就是知道。
而在他这里,如意也是一样的。
二郎隐约觉着,这种特别之处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一旦如意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有恃无恐,岂不是也会肆无忌惮的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来?想想这个人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二郎就觉着自己必须趁早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抬手又将如意手中的竹球挥开了。
那竹球十分柔韧,落在地上弹了几弹,方滚落在桌脚,缓缓停住。
二郎用足了力气,就只透过竹球传到如意手上的那些,便已令她手心隐隐发疼。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举动。就算是如意,在主动跑来示好后遭受这种对待,脸上也有些生疼。
不过,这一次是她说这枚竹球二郎可以随意处置的,她倒不会为了这点同他计较。
只是她的求和的意图也就这么中断了。
她说,“既然东西已经给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二郎道,“我不要。”
如意脚步顿了一顿,转身回去,将竹球捡起来抱在怀里。既然他不要,她就不给他了。
二郎抬手想把竹球再度打掉,却错手挥在如意手上。他手掌又小又实,力道毫无保留,如意手上立刻便火辣辣的疼起来。
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萧二郎,你适可而止。”
二郎真心不是故意打如意的,但他确实是故意欺负她。对于如意不是婢女而是他的姐姐,她被激怒了可能会还手一事,二郎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低估了如意的武力值。
他根本都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被捉住了手,而如意显然将他为了把手挣出来而做出的肢体动作当成了攻击,灵敏的脚下一绊、手上一翻,便拧住二郎的胳膊,将他反身压倒制服了。
——毕竟跟着师傅习武半年了,这些护身擒拿之术多少她还是学了一些。
只不过小孩子把握不好准数。如意素来练习的对象又都是大人,从来就只有她拿不住人,没有她把人弄疼了情形。因此她虽手下留情了,力道也还是有些重。
所幸小孩子肢体柔软,二郎只是皮肉疼。他却比如意更明白事态轻重,一咬牙便忍住了,没有叫出声。
这回他就不能再吝啬言辞了,便压低声音,道,“放开我。”如意还想逼他服软,但二郎一击即中,“疼。”如意立刻便松了手。
但她这次是真的恼火了,“我能拿住你一次,就能拿住你第二次。你得给我老实些。再敢对我动手,我就揍你。”
二郎: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不是已经打回来了吗!
二郎才要发作,便听外间脚步匆匆,片刻后侍女便笃笃敲门——她们都得了二郎的命令,不敢随意进来——道,“陛下来了。”
听声音便知道御驾已近,二郎警觉,已经隐约意识到,恐怕是里头争吵声引起婢女们警觉。他们怕姊弟二人打起来,又不敢干涉,便匆匆去徐思房里搬了救兵。但来的是天子而不是徐思,想必是天子出门时恰好撞见,给截了下来。
二郎立刻道,“去请阿娘过来。”
他来不及叮嘱如意什么,房门已被推开,天子果然是上朝的那套行头,在半副仪仗的跟随下,阔步走进屋里来。
天子一边走上前,一遍目光居高临下的扫过如意和二郎。
二郎也不知他看出了多少——横竖二郎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他虽年幼,却很沉得住气。
而如意在天子跟前也没有表现欲,更极少解释些什么。虽有种被天子一眼看透的浑身不舒服的压抑感,但也没开口说话。
天子缓步上前,俯身把两枚竹球捡了起来。如意需要抱在怀里的大小,可他只五指一伸,便轻巧的捏了起来。
他将左手的竹球递给如意,如意屈膝一行礼,双手接了过来。
他又将右手的竹球递给二郎,二郎一抬胳膊,右臂便一阵扭痛。所幸他一贯没太多表情,只用左手一拨,便也双手握住了。
天子凤眼一垂,落在他右手腕上,瞧见他手腕未消的指痕,就已将事由猜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问,“怎么弄的?”
二郎怕如意乱说话,只能开口,“阿姐的错。”
如意听他告状,反而不肯认错了,便抿唇不语。
天子饶有趣味,“哦?”
二郎便循序渐进道,“我不要,她非给。”他便挥手一打,将竹球拍飞出去,“这么弄的。”
他故意避重就轻,希望能混过去。
天子不置可否,只转而问如意,“你知错了吗?”
如意瞠目结舌,她想阿爹怎么能不讲理到这个地步,便道,“阿爹,我没有——”
天子打断她的话,“你对弟弟动手了没?”
二郎便知不好——以如意赤诚和耿直,她不可能对天子撒谎。
果然,如意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可以否认,她只辩解道,“可是——”
天子薄怒,道,“你还要忤逆父亲吗?”
如意一愣,忙噤声垂下头去——徐思对她强调过很多次,万万不能忤逆天子。他和寻常的父亲不同,他生杀予夺,金口玉言。纵然他做错了还不讲理,她也不能当面顶撞他。
但如意确实委屈极了。他虽然是天子,可也是她的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