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状师看她抵赖更加兴奋,说:“好一个刁妇!大人,学生要求传人证,当年的接生婆王姥姥!”
玉娘不禁瞪大了眼睛,心生慌乱,但见王姥姥在他的儿子、儿媳的搀扶下进了大堂。
这时候素来讨厌市井的原无极也难得改穿了玄袍,带着面俱站在一旁围观,以他的身份关系,还是有“贵宾”席的——站在堂内,衙役身后。
王姥姥一家是他派人接过来的,除了侯府的人和宋状师、主审官、副审官之外,没有人知道。
古代打官司可不必在程序上要把证人情况通知“辩方律师”,况且,玉娘母女可没有请状师。
王姥姥一家进大堂,跪下行礼:“草民民妇参见大人!”
周敦道:“堂下何人?与本案原告、被告是何关系?”
王姥姥道:“大人,民妇娘家姓王,嫁到了李家村,夫家姓李,是李家村有名的接生婆。这玉娘和侯夫人生产,都是我接生的,两个女娃都没有大办洗三,但那天总是要洗洗的,也是我经手的。而侯夫人是玉娘的孩子刚过洗三后一天才生的。”
堂上两位大人和观看的百姓都暗暗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确实与本案有莫大的关系。
宋状师问道:“两个孩子还是婴儿时像吗?是否因为差不多大而不好认出谁是谁?”
王姥姥轻笑道:“这位公子就外行了吧。当娘和外婆的要是看过一眼自家的孩子,就是双胞胎也认得出来,何况两个孩子并不像。”
这话让在场百姓中的妇女们暗自点头。
这些百姓的思维不活跃,刚才被玉娘往“恩情、养母”之类的德道方向带,她们还觉得养女告养母有些过了。虽然如此,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常识,只不过需要人引导才能想到。
宋状师问道:“何处不像?”
王姥姥道:“哪都不像。玉娘是头胎,又是咱们李家村的人,玉娘哪里及得上侯府夫人的富贵?
我接生这么多年,那也是给富贵些人家接过生的,孩子大小和爹娘长得怎么样有干系、这和孕期养胎吃用也是有关系的。”
场上几百人都不禁恍然大悟,这通常来说身材高大的爹娘生的孩子会大一些,而孕期的营养好些孩子也会大一些。
宋状师问道:“那么你还记得两个孩子有何不同吗?”
王姥姥道:“玉娘的孩子刚出生时才四斤一两,而侯夫人是二胎,侯府吃用好,那孩子生下来足足七斤二两。
侯府小姐虽然才刚出生,她却头发浓黑,头上有两个圈,手肘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而玉娘的孩子头上一个圈、头发没有这么黑,早生三天身子倒是越来越白。”
在场无论是审案官面还是围观百姓不禁恍然大悟,一个四斤多的孩子和一个七斤多的孩子,当母亲和外婆的就会弄错了?谁家的母亲和外婆这么缺心眼?
玉娘忽然急哭道:“王婶子,你为何胡说骗人?你想我死吗?我们怎么说也是同村的人呀!你于心何忍呀?这么多年前的事,你真的记得牢吗?”
周敦想了想,问道:“王姥姥,事隔十年,你确定没有记错?”
王姥姥道:“回青天大老爷,我们那村子几十年来才来了一次大人物。侯夫人借住在玉娘家生产,这是整个村子的荣光了。我对别人家接生的孩子都记得住,哪里会记不住侯夫人的孩子?况且,就算我年纪大了记错,我当时和我媳妇、女儿也说过侯夫人的千金长得真大,她们总不会记错。当年我家小子生下来还不到五斤呢!”
王姥姥的儿媳此时确实生有讨好侯府的心思,这种只是说说实话的事,她也想表现,于是接口说:“大人,当年我也刚嫁到夫家,听婆婆说起过这事儿。当时还不知道侯夫人的身份,后来侯府来接走了贵人,侯夫人还托了一个官人来给婆婆送了一百两感谢银子。我们家也是唯一一次遇上这样的贵人,这事印象深,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在场众人又暗觉有道理,就算记性差的人,对于一生当中起伏最大的事也是忘不了的。
玉娘道:“你们收了银子,为银子来害我!”
那王姥姥的媳妇道:“玉娘,你以为人人像你呀,你也收了银子还狼心狗肺害侯夫人和小姐,我们虽然受过侯夫人的打赏,但做事对着得天地良心!”
大家对玉娘不禁多有鄙视,这时候还不愿认罪。
宋状师却又问道:“王姥姥,那玉娘的母亲是当年有没有可能老眼昏花,所以才有这差错?玉娘生产后是不是虚弱得无法照料孩子?”
王姥姥道:“哎哟,这位公子,你当我们乡下人是什么金贵的小姐吗?玉娘母亲当年才四十岁上下,家里家外的活都干,眼神怎么样我不确定,但是哪里称得上老眼昏花?她也不是老死的,是上山砍柴竟然突然遇上发疯的野猪,身边没有个男人……这才出了意外。玉娘就更不会了虚弱得不能动了,乡下人月子里还要照料男人吃喝的多的是,侯夫人生产时,她不是起来帮忙烧水了吗?”
宋状师道:“那么你认为玉娘和她的母亲是能清楚地分辨侯府千金和玉娘自己的女儿的吗?”
王姥姥道:“他们的孩子早生了三天,又过了洗三,已经照顾过三天自己的孩子,侯夫人的千金又和她的孩子不像,我想没有当娘的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吧?”
百姓们听了,呼出一口气来,心中的石头下了地,看着玉娘还凄惨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刺眼了。
“谢谢。”宋状师朝两位审案官员拱手道:“大人,事情现在很明显了,玉娘所说的孩子太像、母亲老眼昏花认错都是在说谎!由此可见,她是趁侯夫人一路受惊、产后体虚昏迷,故意换掉两个孩子!这刁妇满嘴谎言,携恩卖惨,博取无知百姓的同情,只为逃脱罪责!如此刁妇不诛不足以明正法典!”
玉娘这时哭着磕头,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真的不是故意的!民妇对侯夫人和其女有救命之恩,就算有错,也可抵消一二。莲香不是没有死吗?现在他们既然团聚了,我也养她那么大,这时怎么能要我这个养母的命呢?养母也是母呀!莲香若要我的命难道不是弑母,大逆不道吗?”
百姓又不禁一阵交头接耳,有的认为她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有的却觉这果然是刁妇,现在还要诡辩。
宋状师本就要接着说话,这时英俊潇洒的定北侯却走上前一步,怒道:“贱人!还要口出狂言毁谤我女儿!你说你对本侯夫人有救命之恩可以抵消,本侯告诉你,不可以!本侯对你也有救命之恩,要抵就拿这个抵!你毒打我女儿十年,我的宝贝女儿还被你生的小贱人作践,岂有此理!现在还想占着养母身份占我女儿便宜,简直是不知死活!”
看到威风凛凛的侯爷发飙,他话中之意是认出了自己,玉娘不禁吓了一捂住自己的脸,但眼中满是怨毒。
宋状师道:“敢问侯爷,你所说的救命之恩是指何事何地的事?”
赵铎自带名将侯爷的气场,现在虽然是美叔辈的了,但是容貌风采仍让人折服。
赵铎道:“昭德二十二年,北狄一小股边军进犯,在边疆打草谷,本侯带着一千人追击,全歼敌军,救出被掳的边疆百姓。这玉娘就是其中一名百姓。本侯也救她一命,可以抵消她家收容我夫人生产的所谓的恩了吧?况且,我夫人离去时给了她一千两银,她从来没有还,这以怎么算?收钱了、赚钱了,那恩还在吗?她当自己是谁呀?后来她无依无靠的一个寡妇来投奔,我夫人又收容她,对她不是恩吗?这又怎么算?”
宋状师刚要说话,又被抢戏,王姥姥的媳妇道:“寡妇?不是吧?”
宋状师道:“怎么不是了?”
王姥姥的媳妇道:“玉娘没有嫁人,本来是要嫁给隔壁村的张家的,但她素来是个心气高的不肯。后来不怎么的怀了孕生下个女儿,她娘死后家里更没有依靠,村里又有许多人看这笑话。我们以为是她躲羞才离开李家村的。”
张氏也不禁吃了一惊,玉娘没有丈夫,生了孩子,她称自己是寡妇,她就信了。
玉娘不愿细提,她贵为侯夫人也不会去八卦一个乡妇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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