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说是合作,其实他们就是出点力气,猪草河里有的是,春夏秋不用愁,冬天许向华会弄饲料。
许再春算了算,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能能分到千儿八百,登时整个人都充满干劲。
孙秀花拉着两孩子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就在县城,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的路,可估计一个星期也就能见一面,到底不比住在村里,天天能见。
许清嘉喜滋滋的出主意:“奶奶,您要不跟我们一块走算了,县城住半个月,村里再住半个月。”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孙秀花笑了:“好好好,等奶有空了就去跟你们住。”儿子给她留了房间的,不过住半个月就算了,老屋这边一摊子事,她哪能离开这么久,偶尔离开个三两天倒行。
转而又叮嘱:“周末记得回来看奶奶啊,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清嘉笑眯眯的:“我最喜欢奶奶做的饭了。”
东西都搬完之后,孙秀花嘱咐一声:“开慢点,路上当心。”便催着他们上路了,到时候还得搬进屋,且有的忙。
“妈,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就回来。”许向华说道。
孙秀花:“去吧,去吧。”
三个孩子和秦慧如又跟孙秀花打过招呼,随即上了车,秦慧如抱着许家阳进了驾驶室。许家康和许清嘉则是坐在敞开的车斗里,许家阳十分羡慕哥哥姐姐的位置,也想去,被秦慧如按住了,他在上头蹦蹦跳跳,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日头有点大,许清嘉带了个草帽,幸好车开起来之后风大,人倒是不热。
许家康瞅着草帽嘲笑她是娇气包。
“黑炭头!”许清嘉反唇相讥,顺便翻了一对大白眼给他看,小姑娘皮肤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她可得好好珍惜。
“我这是爷们!”许家康一撇嘴,谆谆教导:“那些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就说咱们村那几个知青,连一桶水都担不起来,白长了那么大的个。”
许清嘉闷笑:“小白脸不用自己担水,有人帮他们。”
许家康愣了下,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了,末了笑骂:“一群傻子!”这话说的就是村里几个姑娘了,偷偷帮着知青干活,可那只是她们以为的偷偷,其实私下谁不知道。
说话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县城。
天气热躁,哪怕是周末,街上行人也少,偶有零星几个也是步履匆匆。
刘红珍吃力地扛着一个麻布袋,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走在她旁边的许家全手里也拿着一篮子蔬菜,小脸晒得红彤彤。
母子俩刚从刘家村回来,这些东西就是刘红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当然不是白带,是拿钱买的。
当初离开许家时拿的那点粮食早就吃光了,他们都是农村户口,没有粮票,哪里买得到粮食,黑市上粮价太高还危险。
所以刘红珍只能厚着脸皮回娘家买粮食,白拿这个念头,她压根就没动过,她要是想白拿,她妈和几个嫂子能扒了她的皮。
价格略微比黑市低一点点,这还是刘父发了话才给的优惠,原本刘家的女人想按着黑市上的价格来的。
“妈,四叔四婶!”苦着脸的许家全突然用力拉扯刘红珍的袖子,指着开过来的大卡车惊叫。
弯着腰的刘红珍猛地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抱着许家阳的秦慧如:“她真的回来了!?”
刘红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活像见了鬼。秦慧如要回来这种话,她当然听说过,可她压根就不信,不信!好不容易回城了,怎么可能回来,那可是首都。
此刻事实摆在面前,刘红珍恨恨啐了一口:“天生贱命!”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嫉恨。
就算秦慧如回来了,有许向华在,她这日子也过得比一般人好,哪像她这么命苦。
离了老许家,刘红珍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是那么费心费钱的一件事,以前家里的事都是孙秀花一把罩,她只管吃吃喝喝就成,然后琢磨怎么从三个小叔子那多挖点东西补给自己家。
等出来以后才知道,过日子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尤其是他们住在城里,睁眼开始就在花钱,花得刘红珍心都在滴血。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花掉一百块钱了,她都不知道钱花在哪了。这么算下来,剩下那五百多块钱也就能熬一年多。
原本要是许家文今年能毕业,赶紧找个工作,这日子还能过。可那教育局的领导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把高中改成了三年。许家文还得再读一年书才能拿到毕业证。
知道消息那天,刘红珍就在家里歇斯底里地骂了一通,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哭完了一抹眼泪,刘红珍就动了回去的心思,许家文和许家全到底是老许家的孙子不是,许家文还是长子嫡孙来着,老太太真能不管。
回去以后,起码吃住都省了,等他毕业了,再离开就是。
但是她才开口,就被许家文喝了回来。终有一天他会回去,但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求收留,他要衣锦还乡,让那些许家人后悔那么对他。
车里的许向华和秦慧如也看见刘红珍母子了,看了一眼,两人便收回目光,一个字都没有说,不相干的人提她干啥。
于秦慧如而言,她是庆幸的,庆幸终于分家了,她不介意许向华养家,兄弟之间互帮互助是人之常情,可她是真的受不了刘红珍的胡搅蛮缠,越到后来,越觉得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是种折磨。
留意到秦慧如表情变化的许向华,不禁愧疚,幸好,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看那是谁?”许家康朝许清嘉努了努嘴角。
许清嘉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颇为狼狈的刘红珍和许家全母子俩。没看见许家文,她嘲讽挑了挑嘴角,大少爷身子弱在家养着?
也许是气坏了,学制改革,只怕许家文被打击的不轻。
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自力更生,所以毫无顾忌地跟成为坏分子的许向国划清界限,哪想晴天降霹雳,他还得再上一年学。
母子三个住在县城的开销可不小,尤其许家文,不知道他现在咽不下粗粮的这个毛病改了没有。
但凡他别那么狼心狗肺,孙秀花能不管他这个长子嫡孙,起码还能吃家里的住家里的。
等再过几个月高考恢复,许家文还得更崩溃,为了前途,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他不惜和最宠他的父亲断绝关系,和许家一刀两断,几乎成仇。
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做的这一切都将失去意义,高考可不管出身。等七八年改革开放,唯成分论的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