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没有。”林敬知垂下眼眸,收起药水, 而后问道, “你今年二十七?”

当年那个小家伙如果还在的话,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是这个岁数了。

林敬知想到这, 手上的动作忽地顿了顿。

“对啊, ”那头的西德冲他眨眼睛,“二七一枝花哟,客官要不要考虑买回家?床上床下十八项全能, 什么都能干哟。”

林敬知手在西德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按着, 听着那句“要不要买回家”,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抿了抿嘴角没接话。

这时,西德的光屏突然弹了出来, 他也没避着林敬知, 后者能清楚地看见来件人“吉娜”两个字, 往下粗略一看,大概是份公文。

再回头看了眼自己也弹了半天的光屏,林敬知觉得两人都是时候回去工作了,苏铭的情况对波利海妮娅而言兹事重大,况且他这个药上的也差不多了,这么想着,林敬知就要停下手里的动作,却见身下趴在枕头上的西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正盯着他看呢,“奖励结束了吗林博士?”

这人样貌是当真生的好,这会儿回过头,面上带着点笑容看过来的模样,顿时让林敬知再次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西德时的感觉,但现在又和当初有那么点不一样。

好像要更亲近一些。

“嗯,结束了。”林敬知收回手,将那药水的罐子合上。这种药水以前在该亚林敬知没见过,其实首都星也几乎看不见,只有边疆才有,是伤员数额过多,医疗舱严重不够时的紧急用品,“该工作了。”

那头的西德歪了歪脑袋,小声逼逼,“……不想去。”全是些糟心事,哪有陪在林敬知身边好玩。

林敬知正放药水呢,一时没听清,“什么?”

西德:“我说不想去。”

“那你想干什么?”林敬知疑惑道。

“想……”西德靠在床边,吐了一个字出来,旋即盯着林敬知看了会,室内的气氛于是安静下来,“想多和你呆一会,奖励时间,再多给我五分钟吧,我想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林敬知看了眼终端上的消息,点头,“刚好我也有话想问你。”

西德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抬手示意林敬知先问。

“你对自己身体的认知有多少?”苏铭是刚刚觉醒的哨兵,并且能力在林敬知见过的里面,不算日后可能继续发育的潜力值的话,属中层,在波利海妮娅大概算上上层。西德和他打起来却堪称收放自如,尤其是还具有那么庞大的精神体,这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西德对哨兵能力的运用,是比苏铭要熟络的。

而这一点,和波利海妮娅的现状极度不符。

“很深。”西德看着林敬知的眼睛,旋即半开玩笑道,“说不定不比你少。”

林敬知心脏一跳,隐隐觉得西德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尤其是对上对方的视线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回想起西西里之前说过的话,林敬知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的坠落,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人看见,这种后知后觉和他当时事后堪称粗糙的处理相比,在林敬知身体里勾起了一丝不安,他默默地捏了捏手。

西德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但却出奇地没有说安慰他的话,也没有对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进行否认,反倒是伸手在林敬知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呢。”良久,林敬知将那些情绪收进心里,放弃了继续追问。

西德一顿,胸腔起伏了半天,最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定定地看向林敬知,“你还生气吗?”

林敬知没听明白。

西德做事向来干脆,领兵打仗亦是如此,还鲜少在什么事上过多纠结过,但这件事不一样,西德问得很艰难。他对待林敬知,从来都像宝贝,不是已经据为己有的宝贝,而是悬在面前,随时可能消失的宝贝,来之不易,不敢擅动。

“……苏娜,我没有和你说的事。”西德这次停顿了足足五秒的时间,好在林敬知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只是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等,“你还生气吗?”

林敬知听见苏娜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遥远。

其实细算一下,这件事也没过去太久,但或许是苏娜之后,林敬知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太多事情挤占了大脑的空间,以至于他这会儿再坐下来想想,发现那件事在他心里几乎都已经没占什么位置了,西德如果不提起的话,他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

“不了。”有一说一,林敬知诚实地摇头。

西德乘胜追击,倒不是追的林敬知,而是自己的档口,把淤积在心里很长时间的问题推出口,“那你会讨厌我吗?”

这问题乍一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两个成年人的对话,但西德的表情很认真,并且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害怕从林敬知脸上阅读到肯定的回复。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追问挂在天边一闪一闪,随时可能隐于暮色下的星星。

好在,林敬知很快就摇了头,“不讨厌。”

于是西德整个世界都亮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林敬知又接道,“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西德一顿。

林敬知直视他的双眼,“我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非常认真。在这方面我不是很擅长,细枝末节可能想的也不是很周到,这听上去或许很玄妙,但即便当时我们只见过两次,我也从未抱过试一试的想法,这是事实。”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殊,所以当我点头答应和你去登记,我真的以为那就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婚姻。”

“离婚的时候,”林敬知说着,垂下了眼眸,小声道,“我也是真的很难过。”

就算用实验,用工作把自己彻底埋掉,也改变不了他一静下来心脏就不舒服的事实。

“我明白每一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有,所以我认为我也应该接受你有,但至少和我相关的部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敬知重新抬起头来,尾音无端带上了几分倔强,“时间很重要,何况那是一整年。”

坐在床上的西德接受到林敬知的目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打了一般。

林敬知说话言简意赅,没有过度描绘自己的感受,情绪凝聚到最高潮的时候,也就只有一句“难过”,但西德顺着他这句话去想象他过去的每一天,每一秒,心脏都疼得厉害。

像是能看见林敬知一个人站在科研院的走廊上失神,也能看见他一个人沉默又孤独地坐在家里,日复一日。西德无比想跨越时间去给那寂寞的人影一个拥抱。

但办不到,当时办不到,现在也办不到。

“好。”良久,西德扬起头,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旋即,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林敬知的手腕,像是想确定他还在一般。

林敬知感觉到周围属于西德的,突然漂浮起来的情绪因子,皱了皱眉,正想说点什么,虚空中,一条粗大的尾巴也不知什么时候轻轻绕到了他脚边,就这么趴在地面上,尾巴尖一上一下地摆动着,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