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自然大喜,帮助她沐浴更衣,重新穿上了女儿家的衣裙。
这朵带刺的玫瑰,终究经历风雨后,展露出她格外的娇艳。
晚上贾环回府,见到探春终于出了房门,也十分吃惊,赵姨娘自也不瞒他缘故。
贾环听了不禁心情复杂。
贾环也是在皇后还朝当日才知,近两年大名鼎鼎的“四川大都督言秀”就是皇后邢岫烟。
当年邢岫烟落难,他却并没有高兴,虽然他也许可以更加展露他穿越者的一些领先的知识才华,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一个能看穿他的强者。
当初华珍珠倒是有一抹兴灾乐祸,曾说:“辛秀妍算什么呀,当宠后是福气过了头了吧,命受不住这福气呀。所以说人贵自知,我是丫鬟命,她也不过是个贫寒女,她本本分分也许还跟着薛蝌长命百岁呢。你说……她死了会不会穿回去?”
贾环的思维却和华珍珠不一样一点,当年听华珍珠这么说懒得理她,华珍珠发了一会儿疯。
后来,贾环收了彩霞作屋里人,彩霞从小心系于她,温柔解语多了。
华珍珠知道此事,心中十分愤怒,冷嘲热讽,然而并没有卵用。这些年,华珍珠倒是收起了醋意,专心打理生意存钱。
此时,皇后还朝的事华珍珠也知道,但她却不像从前那样了,什么都没有说过,不时发会儿呆,然后继续做事。她没有邢岫烟那样的运道,也没有那样的风险,路在脚下,为了不被挤下去成为奴婢和农女,她需要贾环。而要保住现在的利益,也得让贾环需要她。这是底层女人的无奈,世道很残酷,男女从来就不公平。换一个角度看,贾环熬过了寒窗苦读才有现在的地位,而她没有经历过。她也一直没有遇上她的贵人。
贾环此时却想:辛秀妍这是又要搞大事情,要办“相亲才会赢”吗?他又思虑到自己一直娶不到满意点的媳妇,高不成,低不就,是否也能成个家。如今没有正妻也是他的短板,赵姨娘、华珍珠、彩霞根本无法帮他交往人脉,连年节往来他都极少。而李纨陪着贾兰去金陵读书考童生秀才了,她并不想贾政王夫人的名声影响到贾兰;贾宝玉去年底才被贾母做主娶妻,一直住荣庆堂旁的五间大房子里,也巴这贾琏夫妻过,并不管东院的事。整个东院就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女人,有时他只能托王熙凤给别人送点礼,人家对他也只意思一下。这样下去,对他的士途是不利的。
要说皇帝也真是爱极了邢岫烟,要为她解散后宫安排后妃出嫁。但想后妃乃是全国秀女中的佼佼者,贾环自知自己娶不上别的名门之秀,可是释放出宫的妃嫔却未必娶不上。而其中总有未被宠幸的,因早听说邢岫烟一进宫,就独宠,只怕未被宠幸的妃嫔还真不少。
贾环是俗人,娶妻当然想要一个冰清玉洁的。
赵姨娘虽没有想到妃嫔的事,但她也知自己没有本事给儿子寻门好亲事,所以也鼓励儿子去报名参加。
赵姨娘说:“我儿是大周最年轻的进士,才高八斗,到了那边一定能才压八方的,定能觅得良缘。”
贾环却不能马上答应,说:“此事如何,还是要先静待消息,姐姐可先准备,我却不急。姐姐近日要缺什么,也跟我说一句,我到底还是希望姐姐能嫁个如意郎君的。”
探春原本苍白的脸倒显出一丝红晕来,说:“姨娘精细,我也不缺什么。”
贾环道:“既然出了你屋子,明天你去府里走走,向大伯母、琏嫂子、宝二嫂子问个安。”
贾宝玉和王熙燕夫妻还是住在荣府里头的,因为宝玉是贾母的心尖尖,而王熙凤怎么也要给王熙燕面子,王子腾也是她娘家的靠山,堂姐妹嫁堂兄弟,妯娌关系也要好好处理。王熙燕身为庶女,自小被王熙鸾压一头,脾气倒还好。
探春应声道:“好,我去瞧瞧琏嫂子。”现在没有人称王熙凤为“二嫂子”,因为贾琏是一等将军世子,大房长子嫡孙,现今大房二房排序都分开,就算迎春也是大小姐,惜春是东府大小姐,没有人会和贾元春和贾探春排序。
探春因当年的事怨贾元春,也怨贾母,也怨过宝玉,是以贾母病着,她回府这些日子都在屋中念经,没有去瞧过她。
贾母多为二房做下哪些事,贾宝玉当年顽劣又逃避现实,但他本性却是不坏,与诸姐妹都有情谊。自从灵虚真人灭了警幻,又暗中损坏了通灵宝玉,贾宝玉面对父母被囚,嫡姐被挖坟鞭尸,庶妹修行,他也真的长大了。欠下这些恶因,只怕还要历劫。
翌日一早,探春起床后由侍书服侍梳妆,侍书也是老姑娘了,也想主子嫁人,她也好当陪嫁丫鬟,这是她这种奴婢最好的出路。
用过早饭,叫了一顶小轿抬往荣府内,贾探春压下心中的怨,还是依礼前往荣庆堂。
也刚到荣庆堂请安邢夫人、王熙凤、王熙鸾正陪着贾母,贾母椅在榻上,未睡着时喜欢热闹。众人听说探春来了,不禁好奇。
鸳鸯打帘,就见一个身穿粉色袄裙的年轻女子进来,有几分林黛玉的弱不胜衣之感。但见她脸颊削尖,俊眼修眉,巧施薄粉,是难得的俊美女子。
“探春给老太太、大伯母请安!见过琏嫂子、宝二嫂子。”
贾母睁着眼睛打量了探春一会儿,其实她老花严重。
贾母道:“听说你上个月就回府来了,怎么不来一见?”
探春道:“探春在牟尼院住习惯了,回府反而病了一场。”
贾母问道:“可好些了?”
探春道:“多谢老太太,探春好多了。”
贾母又道:“你姨娘是个糊涂的,直到现在才想起去接你回府。”
探春道:“姨娘还能想起接我回府,到底是亲生母女,知道真心心疼我。只不过当年,我不敢回府。我一介小辈,犯下那事儿,没有资格推托,幸而圣上娘娘手下留情。”
贾元春是误导她,让她错判形势,其中自然有她自己的怨毒,但是贾母才是导/火/索,而贾政王夫人只怕是燃料。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而贾母仗着一个老字,又有黛玉的关系,没有被直接处理。
贾母因为心爱的小儿子如此遭遇身心都受到折磨,但是对不起,探春看不到。
她探春想要如从前,在精读佛经后也劝自己要宽恕别人,可是不成功。那些会劝她忘记和原谅的局外人到底明不明白她一个如花少女经历了什么。
也许到她真正走向新生活的时候,她会做到的,但不是现在。
贾母听了她的话,呼吸粗重了起来,咳了好几声,说:“你是本事了,可你能不靠府里生活吗?你没资格推托,那么你有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这些吗?”
探春道:“探春这些年深研佛法,有因皆有果,我之过错也已付出了代价,还了因果。而别人的因果如何,我并不清楚,老爷太太总是在刑部天牢不得赦。为人子女,该尽的事,我也不敢忘。”
王熙凤眼波一闪,暗想:这探春妹妹还真是烈,连老太太都敢这么怼,在寺院中修行四年,本性还在。要说近来老太太身体不好,就算太太腰杆这么硬的人,从前会暗怼老太太,现在多少还让上一让。
贾母又咳了起来,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大怒,现在宝玉还要参加秋闱和春闱,一守孝就要误了。
贾母长叹一声,说:“我累了,你选退下吧。”
……
探春在院中候了一会儿,邢夫人、王熙凤、王熙鸾也都出来了。
贾母并不得邢夫人和王熙凤的心,只不过奉养孝道所在,探春怼她倒没有令她们多厌恶。
邢夫人心底多少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在,当年的事她记得清楚,差点影响她和皇后、承恩公府的关系,心中不膈应真有鬼了。
邢夫人笑道:“探丫头还未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