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道:“如今你也十四了,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不管是你父皇,还是你皇兄,你总得有个着落。”
刘太后今生敬畏徒元义,手中没权,她们母女处于弱势,前朝后宫有心人都知道。正经有才能抱负的年轻进士是不爱尚主的,即便是尚主不限于当驸马都尉,驸马和外戚不入内阁也是定例。
而宗室勋贵中也多膏粱子弟,多是那种无其它方法保持富贵的男人求着尚主,又有哪个女人爱嫁那些人呢?
母女俩说着话,却是温妃过来了,和孝公主擦了眼泪,便是在这个表姐跟前,她也不想露出有损她公主气派的事。
刘婧如拜见之后,刘太后赐了座。
刘太后瞧她清减得了许多,不禁问道:“前些时日听说你病了,可有好转了?”
刘婧如轻轻咳了咳,又强忍住,这病若未好还来,有给太后过病气之嫌,只微笑道:“昨日太医刚看过,说是大好了。”
刘婧如哪里仅仅是受了风寒,她是忧惧恨悲交加,这才病了一个多月。她时时做噩梦自己打了邢皇后一巴掌,邢皇后会百倍千倍加诸各种刑罚在她身上。且也看邢皇后繁花似锦,而她自己孤独清冷,心中哪有不悲伤的?
刘太后道:“既然是刚好,怎么又乱走,且在你宫里好好休养才是。”
刘婧如道:“能出来走走,人还新鲜一点,况且久未见太后,臣妾也甚是想念。”
刘太后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人,也是生不逢时呀!”
刘婧如心中一酸,直欲落下泪来,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说起沈曼的事来。原来宫里的太监宫女对沈曼越发怠慢了,除了她从宫外带来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奴才也不尽心服侍。皇后曾与静妃不和,后宫也人尽皆知,大家都等着看她何日倒霉。后宫女子,来来去去是常事,不得罪人尚且难得善终,何况是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刘太后道:“人人都不去沾的事,你且也不要沾,保重自个儿才好。”
刘婧如道:“保重又如何,一点盼头都没有。”
刘太后道:“这话别在宫里说,当初是你非要进宫来的,不然这事也未必落到你身上。”
刘婧如抓着手绢,说:“如今皇后娘娘已然身怀六甲,也不能服侍皇上……”
刘太后若是以前,定然看不过去皇后如此,可是现在这话决不能由她开口,皇帝和皇后可不是好惹的,到时挂落可有的吃的。
刘太后说:“本宫早不问皇上后宫之事,这事皇上和皇后会自己拿主意。”
刘太后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就称自己累了要午休,刘婧如也只告辞。
皇后怀孕,后宫女子到底生了这种心思,便是无帝王真正的宠爱,能生个一男半女也好,不能生能被宠幸一回也好。
其实宫外的人也十分欺待皇帝纳色,今天邢夫人、王熙凤等人去贾母那请安,贾母就挥退小辈,独留她们说话。
贾母面试上关爱几分,又赏了邢夫人一套头面,最近邢夫人觉得自己是比从前的王夫人还得贾母爱护。王夫人那是因为是二房太太宝玉他娘王子腾他妹才有这脸,邢夫人觉得自己是皇后姑妈待遇就直升了。
贾母赏过后,过来一会儿就说:“如今你们大房的迎春也有好人家了,就探春留在府里,近来得她姐姐教导,这孩子也是个争气的,比当年元春也一丝不差的。”
王熙凤笑道:“这是老太太的福气,妹妹们都是拔尖的,我瞧别人的家的女儿总是不及咱们家呢。”
贾母笑道:“原来我是想替她找个好人家的,不过咱们家也是和承恩公府是亲戚,我们自然也得多为他们分忧,方不负两家情份。”
邢夫人原听这话挺高兴,品味几分却又一头雾水,说:“给探丫头找人家和承恩公府有何关系?”
王熙凤却直觉有不好的事,果听贾母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自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可别在这时候,让皇上不顺心,却又让旁的娘娘拢了圣心去。”
王熙凤干干陪笑不语,邢夫人却说:“不会的,圣心一直在娘娘身上。”
贾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还不懂吗?这皇后娘娘有孕,哪里侍候得了圣上,与其被旁人拢络了圣心去,还不如用自己人,到底是一条心的。”
邢夫人这才明白贾母是在谈皇上隐私上的事,她脑子不禁片刻空白,不知说什么好。
贾母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姑妈就不为娘娘长远考虑吗?三丫头是咱们府的女儿,你是她亲伯母,咱们府上看在你的面上,愿意送她进宫去服侍皇后娘娘,为娘娘分忧,于你不是最好不过了吗?”
邢夫人脑子炸开:“什么?”
贾母道:“这才是帮娘娘呢,你平日往娘家跑上跑下,却没有真的尽过一分心。”
王熙凤暗自冷笑,面上却平和,说:“三妹妹前年也进宫大选,不是落选了吗,哪里能进宫去了?”
贾母骂道:“蠢人!探丫头那回落选,吃亏在年份上,但她是个出色的,自然是能侍候得好娘娘。如今承恩公府还能为娘娘找到更合心意的女儿帮娘娘不成?”
原本后宫高位妃嫔用贴身宫女、低阶妃嫔甚至家中妹妹进宫去固宠都是正常的事,特别是她怀孕的时候。
在公侯人家的后院,主母也要控制丫头来防止丈夫被别的女人拢络走,比如王熙凤这么厉害的女人也要将平儿给贾琏。
邢夫人自然也是见过贾赦贪花好色的,原著中她为了讨好贾赦都还为他讨要鸳鸯,办些尴尬事。
但是这事到了皇上和皇后身上她却不敢,迟迟不肯应声,贾母逼道:“老大家的,你说句良心话,我对你怎么样,对承恩公府如何?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琏儿?咱们和皇后娘娘拉近了关系,于你有什么坏处?”
王熙凤听提到贾琏,不得不出声,说:“琏二爷可也不指望这样拉近关系。皇后娘娘要用人,她身边没根没基只能依仗她的人有的是,何必要到宫外寻了?”
贾母怒道:“那些人哪里比得上探丫头?”
王熙凤说:“老太太以为娘娘是平常人呀?那是连妖怪都能斩下的人,她心中的主意多着呢,她没开口,这种事凑上去反而惹了嫌疑,她若不快,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王熙凤自己是个妒妇,她自然能站在女人立场上看问题,如果是她真的不得不给丈夫收人,那一定会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点根基的丫鬟,比如平儿。这女人另有娘家的,就会不听自己的话,而这主动送上去的,不是那什么司马昭之心吗?她也听贾琏说过在朔方还有“贵妃听政”,那是连奏折都能代批得的。这样强的女人,在她面前耍这心机干什么?
贾母道:“皇后娘娘竟然是如此容不下人不成?咱们一片好心都能惹她不快吗?我便不相信了,只要老大家的去和承恩公夫人分说清楚,她知道其中厉害,娘娘便是不想收人,也会斟酌,多半要听承恩公夫人一两句劝的。这女人呀,没有永远巴得住一个男人不放的,何况是圣人。”
王熙凤听到贾母这话都有点傻了,这时没有旁人,这话别人听去还了得,他们大房还能撇得清楚吗?贾母是他们的长辈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邢夫人不聪明,但也是女人,自然明白丈夫收新人时的心情,她安生日子靠得是皇后,不是贾母,这时便是不应。
邢夫人道:“后宫的事我是不懂的,况且,老太太想送人就能送人的吗,便真送进去,若是又和大姑娘一样,不是糟蹋人吗?”
贾母喝道:“你胡说!咱们家的姑娘好,圣人总会看到的,探丫头进宫后尽心服侍,也是我们对圣人娘娘的心意不是?偏偏你这蠢笨不开化的要忤逆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