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看见这批如龙似虎的学兵，龟田杉下大吃一惊，“他们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这个问题困扰着他，让他一时失去了判断，没去在意这股敌人的数量。

张存宝部的决死冲锋将日军前中部压缩成了一个人肉罐头。肖长水营侧翼出击，正如同一支利刃狠狠的切了进去，一下子就在这个罐头上剜下了厚厚的一块“肉”。

“顶住！顶住！”察觉到侧翼伏击的敌人只有一个营规模的鬼子军官，想要平息部队的慌乱组织反击，然而，他们的嘶喊声在爆豆般响起的枪声还有连绵的爆炸声里实在不堪一提，很快，几个军官被卷进败退的人潮，身不由己的开始遂人潮向西北方向滚动。

关键时候，一部日军脱离溃败的人潮，就在肖长水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列阵。一个长得精瘦的少佐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喝道：“佐吾中队的士兵，出列！”

一个又一个鬼子挤出了人潮，开始整队报数。枪声中，虽然不时有人被击倒，但是其他人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

“这部鬼子厉害！直接冲过去，击溃他们！”

“手榴弹，用手榴弹招呼！不能让他们完成列队！”

肖长水还有李亮都看出了这部鬼子可能带来的巨大麻烦，他们连声下令，指挥着部队直碾过去。

龟田杉下看见前方士兵潮水般退下，正觉得心如死灰，忽然看见一队士兵在右翼开始集结，他眼睛一亮，对旁边的通讯参谋喝道：“传我的命令，以中队为单位，全体士兵立刻列队集合！宪兵队，维持秩序！再有搅乱阵形者，杀无赦！”

“哈伊！”通讯参谋组织宪兵传达命令去了。更多的宪兵开始在龟田杉下身边组成防线，他们枪口对着前方的士兵，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肖长水和李亮组织力量对佐吾中队发动了一次冲击，打死了三十余鬼子，却没能冲垮其阵列，肖长水不禁深深叹息：“可惜了！一个少佐居然改变了一场战斗！”

学兵们人数太少了，正面冲锋的张存宝部，一开始就只有百人左右。而现在，随着不时有学兵们倒下，他们的数量已经只剩下五十余人了。

正面的威压不过，日军混乱的局势立刻就能得到挽留——“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一支生力军投入进来该有多好啊！”肖长水如此想着，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是否还要继续进攻下去？

“兄弟们，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有没有后悔跟着我？”张存宝终于冲不动了。事实上，他身上也没有多少子弹了。他强自挺立着，举枪瞄准，击毙了一个鬼子上尉，问身边的学兵们。

“团座！如果有来生，我还要跟着你打鬼子！”一个学兵说道。

“团座，有兄弟们做伴，去黄泉的路上，大家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学兵们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一个个放得更开了。忽然，“吁——”有榴弹的破空声从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学兵回头望去，看见了白流苏，他愣了下，忽然狂吼起来：“是旅座，旅座来支援我——！”话没说完，他胸口忽然炸开一团血花，整个人随即朝后飞倒。

许多学兵转身朝后望，他们看见了白流苏以及卞经道还有更多熟悉的面孔，受刚才那个学兵的影响，不少人都欣喜若狂，他们哈哈大笑着喊道：“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张存宝转头回望，看见了白流苏，他丝毫没有援军到来的喜悦，而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白流苏他们冲过来的一群人，加起来不足五十。这与其说是援军，不如说是敢死队。他忽然十分憎恨卞经道——自己让他保护旅座，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不劝旅座尽早撤离也就罢了，居然还容她反杀回来。“难道说，镇东已经丢了——”他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可能，脸色不禁瞬间变得苍白。

白流苏绝对不能出事啊，如果镇东已经失守的话，那么，他就是拼了老命，却也没法保证她的安全了。

想到学兵军总司令的女人将战死在这里，甚至被小鬼子活捉，此刻，他自尽的心都有。

第991章 五点

位于交战前列的鬼子正感觉到压力有所减轻，忽然，发现对面的学兵忽然变得狂热起来，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鬼子中，有粗通汉语的，有人听懂了“援军来了”这句话，他们刚刚恢复的一点士气登时再次跌落谷底。

“支那人的援军来了！”有鬼子喊道，再不肯听从长官的吆喝，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后跑去。

“兄弟们，冲啊！”白流苏以她特有的略带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呐喊！五十个学兵在几门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冲了上去，在白流苏还有耿长风的带领下，首先向左翼的鬼子压了过去。那里有一百余鬼子正在乱糟糟的溃兵潮中进行集结，一个大尉站在前面，他大声吼叫着，百余鬼子艰难的列队，居然没人在意白流苏他们发动的进攻。

卞经道带着几个人守在白流苏身边。白流苏冲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量的手榴弹，造型看起来十分怪异。其中，卞经道身前挂着几枚，背后背了几枚，而他的武装带上，更是擦满了。这些人都是卞经道亲自挑选的，而他们的一个共同点是力气非常大。冲到交战处前沿，卞经道忽然大吼：“手榴弹！手榴弹！”然后，右手就从腰间抽出一枚手榴弹，用牙齿咬住拉环，右手使劲一拉，数着“一二三”，忽然脱手掷出。

五枚手榴弹飞出去，三枚在那群鬼子头上临空爆炸，两枚直接落进了人群，几团火球炸开，登时，那群鬼子倒下一大片。

“旅座，怎么样？还行吧？”卞经道又投出一枚手榴弹，再次炸死了几个鬼子，然后，他大声问白流苏。

“好好打，只要你不死，狼牙的事我一定帮你搞定！”白流苏回应着，手上双枪不停击发，所剩不多的伪“达姆弹”呼啸着扑进人群，每咬中一个敌人，必定出现一声惨嚎。

白流苏决斗劈死丘母贞胜，最少赢得了一刻钟的时间。按照耿长风还有卞经道的意思，这正是绝佳的撤退时机。然而，白流苏却要带人过来支援张存宝他们。白流苏的理由很简单：“再过五分钟就是五点了，我们的任务就快完成了。能够多带几个兄弟回去，为什么不呢？”

耿长风是张存宝的部下，自然希望能够救回老长官，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卞经道却不同意，他说：“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有可能搅进去。镇北面临的可是鬼子主力，就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看！”

白流苏忽然瞪着他，问道：“听说你在狼牙呆过？！”

被狼牙淘汰，一直是卞经道最大的遗憾。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不过须臾又笑道：“是啊，真怀念在狼牙的日子。”

“为什么不再争取一次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被淘汰，但是只要不是品德上的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卞经道立刻怦然心动：“真的？”

“当然！”白流苏说完这句话，已经带头冲了出去。

日军刚刚恢复的秩序被再次打乱了。随着白流苏他们的加入，正面的威压再次建立。肖长水抓住机会，带着本部的学兵再次发动了一轮猛攻，将那个少佐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队伍再次冲散——目睹这一切，龟田杉下终于意识到，此时再坚持镇压，强迫士兵进攻已经没有了意义，他稍微犹豫了下，立刻下令全军后撤三公里。

日军潮水般退下去，这一次，因为是全军后撤，所以撤退得越远，日军的秩序恢复得越好。学兵军三部会合追出去五百米左右，白流苏看到了这一点，毅然的下令：“穷寇莫追！”

这一轮反冲锋，学兵军占了大便宜，足足四百余鬼子倒在了镇北阵地前。

学兵军的伤亡相比之下就少得多，只减员七十余人，不过，考虑到双方总兵力比，这点损失其实是巨大的。

部队往镇里撤的路上，张存宝终于知道，镇东的鬼子被打退了。他找到了白流苏，正色对她说：“旅座，我要批评你！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够杀回马枪呢？你万一陷进去怎么办？”

下官当着士兵的面批评上官，这在学兵军并不罕见。白流苏掏出手表递给他，说道：“看看吧，五点零七分，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现在，开始回撤吧！”然后，她不再理他，问肖长水：“刘副旅长那边怎么样？徐旅长呢？”

“刘副旅长没事，白旅长，我奉徐旅长的命令来护送你回要塞，现在，我部接受您的指挥。”

“你带电台了吗？和徐旅长联系一下，提醒他们一下，五点钟已经过了！”

“我没带电台。白旅长，请放心吧，他们那边没事。”

“希望这样了！大家赶快撤，很快，我们的炮兵就会对这里进行饱和炮击。没被鬼子打死，却被自己人炸死，那可死的太冤了！”

众人飞快的后撤，五点二十分钟的样子，南方，沉闷的打雷声响了起来。“卧倒！”张存宝立刻大声疾呼，然后使出飞毛腿，将身边一圈人悉数放倒，然后自己也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