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弹再次升上天空，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学兵军阵地上空闪耀起照明弹光辉的时候，日军冲锋队列上空同样也升起了照明弹。

这是叶肇他们带过江去的照明弹，也是学十二师师部仅有的一点存货。这些照明弹照亮日军队列的同时，也在向江宏明他们传递着一个消息——开炮！

这是叶肇登船之前和江宏明他们约好的，一旦江北部队开始发射照明弹，那么江南的炮兵就可以开火了。

照明弹的光辉下，交战双方被常志国他们一览无余。望远镜里，激烈交火的双方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几乎，他们都能看到对战双方士兵重叠的身影。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要开炮，又向哪里开炮，成了让江宏明还有常志国十分纠结的问题。

江宏明放下望远镜，咬咬牙重重的叹息一声，对常志国说道：“战斗的事情我不是太懂，你拿主意吧。”

常志国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皱得几乎可以拧下水来。江宏明是政治主任，只负责部队的文明建设等精神层面的东西，他这话虽然有推诿之嫌，理由却也正当。可是，只要想到自己这个命令下达以后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怨愤之气——这个老常，做人不厚道啊！他心中纠结着，分把钟以后说道：“我看，还是向纵深开炮吧！如果小鬼子还有伏兵的话，也可以威慑一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江宏明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为了避嫌，当然，也是怕承担责任，他才不厚道了一回。常志国的决策正好如他所愿，他说道：“听你的！”

叶肇的命令肯定要执行，但是，如果真按他说的朝战场上开炮的话，即使射击诸元测量得再精确，但是因为这火炮的精度只有这样，所以误伤肯定是难免的。而考虑到现在操控的是夺自小鬼子的火炮，而且并不是由专业的炮兵操控，那么，这误伤的概率就实在太大了。如果一炮打过去，没伤着鬼子却将自己人炸了，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种情况下，向纵深开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日军人发动的这一波进攻，兵力要比前几次多，但也就仅仅多一些而已，所以即使没有炮火支援，相信师座他们也能扛得住——

常志国如此琢磨着，最终下达了这么个命令。

隆隆的发炮声响了起来，近二十门一百五十毫米的重炮同时开火，其造成的声势蔚为壮观。几十颗硕大的火球呼啸着向日军冲锋队列后面大约一千米开外的一片杨树林砸去，瞬间就将那片杨树林夷为平地。

这轮炮击几乎没有一点准头，在常志国的筹划中，这就是为了应付叶肇的命令而纯属敷衍了事的。然而，这轮炮击达成的效果，却让他目瞪口呆。望远镜里，那片杨树林被炸得燃起了大火，而在火光的映照下，居然有许多土黄色的身影在跳跃着、奔逃着。

那里，居然真的藏有鬼子的伏兵！

当西尾寿造刚刚下达全军撤退的命令的时候，第10师团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鬼子感到费解。也难怪，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已经稳稳占据优势、可以全歼江滩上支那人的情况下却要“逃跑”，别说那些激进的中青年军官了，便是那些鬼子兵也非常不解。而在经历这一轮炮击以后，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司令官阁下已经预见到了危险，这是及时的调整战略呢。

对于学兵军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常志国马上从震惊的状态中醒过神来，他忙不迭的大声喊道：“兄弟们，好样的，给我继续狠狠的打！”

炮兵指挥官是一名曾经在炮团呆过一个月的警卫营连长。他通过望远镜观测了第一轮校正弹道的射击效果以后，也有些不敢置信——他奶奶的，老子的人品也太好了吧，这样都行？随即，他被常志国的话惊醒，立刻丢下望远镜呼喊道：“快，推回原炮位！注意，将高度再调高一个单位——发射！”

因为撤退命令一开始遭到了中低层青壮军官的质疑，所以第10师团的撤退速度很慢，而这直接给了南岸学兵军那群业余炮兵扩大战果的机会。此时此刻，什么可能遭遇报复性炮击这个常识也被常志国还有炮兵指挥官丢到脑后去了。他们只是督促学兵们加快发炮速度，短短十分钟时间内，一个基数的炮弹就被消耗一空。

“轰！”“轰隆隆！”爆炸声此起彼伏，炸得小鬼子鬼哭狼嚎。第10师团藏身的小树林瞬间被夷为平地，他们的建制瞬间就被打乱了。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撤退非常必须的时候，已经超过一个大队的鬼子葬身于火海中。

爆炸声惊天动地的响着，叶肇在发现爆炸地点距离战场很有些远的时候，开始还十分愤怒，认为常志国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居然没有如实执行自己的命令。他回头看着江南，恨恨的骂道：“这个混账，他是想让我们战死得毫无价值吗？”

一个参谋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并递过来望远镜，说道：“师座，您快看！”

参谋的语气有些激动。叶肇诧异的砍了他一眼，举起望远镜望去，下一刻，他目瞪口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丢他老母，这个常志国，他是怎么发现的？”

叶肇有猜到日军还埋伏有部队，但是却没想到居然离得如此近，而且规模如此庞大。近距离炮击，敌方部队越密集则炮击的效率越大——这是炮战常识，对面足足几千鬼子呢，在两三公里的范围内遭遇重炮轰击，其损失可想而知。

突然出现的着火地带封锁了他的实现，他并不知道，那里岂止是几千鬼子，那里的鬼子足足将近两万呢。

第968章 援军

奉命出击的两个大队的鬼子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西尾抛弃了。在两个大队长的鼓舞下，他们还以为是来最后收割胜利果实的呢。他们喊着“全歼支那人”的口号冲上了江滩，下一刻，头顶上突然响起炮弹破空声时，不少鬼子傻了眼。“八格！支那人有大炮！快卧倒！”有鬼子自以为聪明的嘶喊着，一头扑倒在江滩上。

与之相反，当头顶上有炮弹飞过的时候，看着那些瞬间即逝的火球在千米开外炸出一个个偌大的火团，北岸学兵们本来甚是紧张的心情瞬间轻松许多，有学兵自豪的说着：“我们的大炮！”嘴一咧，露出了一口白牙。大家都是老兵了，清楚战斗过程中有炮火支援和没有炮火支援意味着什么。几个连排长本来还想组织兄弟们发动反冲锋的，此时却改变了主意：“都给老子把头埋低点，要是被自己人炸死，那可死得太冤了！”

“轰！”一枚炮弹在距离西尾大约十几米的地方炸开了，气浪袭来，他身边的几个宪兵被弹片击中，哀嚎一声倒了下去，一个宪兵被气浪直接掀飞，空中嚎叫了一嗓子，随即就成了一个肢体破碎的死人。

炮声响起，西尾身边的参谋还有警卫一个个无比紧张，他们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是有一点却得到了肯定，那就是他们已经暴露了。一颗接一颗硕大的火球呼啸着砸过来，从炮弹的破空声可以判断出，其落点应该就在附近——如果西尾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他们这些人也别想活了。

西尾被一个参谋扑倒在地，而等他摇摇头抖掉脸上的尘土，抬起头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断手。饶是他见识多了生死，此刻也不自禁的被骇了一跳，随即愤愤骂道：“八格！”那个参谋已经死了，他的血涂了西尾一身，其他人见状还以为西尾也受伤了，在参谋长町久良吉的指挥下，几个宪兵抬着担架过来，二话不说将西尾架上去，随即抬着就跑。

“撤！快撤！”一些中低层日军军官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意识到呆在这里只会被炸死甚至被烧死，他们打大声呼喊着，本能的指挥着部队朝北方撤去。

炮击之后，必然有伏兵出现，不少鬼子军官理所当然的如此赋予这一轮炮击完结后的后继内容，浑然没有意识到，此时在这片区域，所谓的敌军规模不过在区区一个团左右而已。

有序的撤退变成了溃败，这是西尾寿造还有条塚义男始料未及的。然而，在持续的炮击中，即使他们有心将部队更好的组织起来，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听得进去呢？150毫米炮弹的爆炸声惊天动地，仅仅在这片杨树林里，就有百余个鬼子当场被震得晕了过去，而被震得暂时性失聪的鬼子更是比比皆是。这种情势下，即使那些中低层军官能很好的执行命令，却也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将不对归拢起来。

大部队的溃逃引起了进攻部队的恐慌。江滩上，炮声响起以后，学兵们的反击越发犀利了。钱双林等狠人更是抓住机会，直接站起来端着步枪扫射，冲在最前面的鬼子毫无抵抗之力，在如林弹雨中成片的倒下。

钱双林组织挖掘的第一道防线的一个单兵坑里，一个名叫马宜山的学兵被猛烈的爆炸声惊醒了。在不久前的战斗中，他被一颗子弹击中头盔直接被震晕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叶肇带队支援的事情。他有点迷糊的睁开眼睛，然后本能握紧了身前的步枪。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冲在最前面的鬼子不过三十米不到的距离。处在他这个位置，此刻，身后的枪声反而更密集些。熟悉的卫青系枪械特有的枪声让刚刚醒过来的他心神一震，他朝后看了看，恰好看见钱双林等人站起来扫射。他又抬头向钱望去，看见一片鬼子倒下的同时，后方的鬼子已经开始溃败，而更远一点的地方，那里的爆炸声正此起彼伏的响着，而爆炸引起的火光中，鬼子兵们潮水般向后退去——马宜山的战斗生涯中，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而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场景的出现往往只有一种可能——己方援军到了，小鬼子开始溃败了。

战斗最艰苦的时候，马宜山心中不止一次的呼唤过援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当“援军”这个词语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一激灵就站了起来，一边朝鬼子猛烈射击一边喊道：“兄弟们，援军到了，冲啊！”

喊完这句，他已经放倒了两个鬼子。他一跃跳出单兵坑，继续喊道：“杀！”不管不顾的就朝前方奔去。

北岸突如其来的炮火支援，让不少学兵都信心倍增。他们本处于相当亢奋的状态，此刻听见马宜山的呼喊，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学兵头脑一热，立刻跟着跳出了单兵坑，随即跟在他身后向日军队列冲了过去。他们一边冲一边喊着：“我们的援军到了！”“兄弟们！冲啊！”

马宜山身处最前线，战场上此刻的枪炮声太响，只有离他比较近的人才听清了他的话。然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援军”到了。

“听见没有，我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兄弟们，冲啊！”

……

援军到了，紧接着自然要发动反攻——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越来越多的学兵加入了反攻的行列，最后居然连叶肇都被影响到了——“援军到了？哪部分的？”他还有些懵懂的问着，下一刻，却被两个警卫驾着就加入了反攻的行列。

受后方战情的影响，进攻的两个大队的鬼子本来已经心慌意乱了，现在，又听见对面的学兵喊“援军到了”，他们张惶四顾，忽然发现三边深沉的夜色中好像不知道藏了多少敌人一样，立刻，他们的士气一泄到底，再也没有了决战的勇气。

当日军全部陷入溃败，叶肇下令“穷寇莫追”，开始收拢部队的时候，学兵们这才想起所谓的学兵，他们互相询问：“援军呢？哪部分的？”

哪有什么援军，自始至终参加反攻的就他们这些人而已。这个情况最终反映到叶肇那里，他这才知道所谓的援军不过是凭空生造出来的而已，出了一身冷汗，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哪一个小子先喊援军来了的，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火线提拔他——这小子比诸葛亮还神哪！这疑兵之计用得实在是太好了！”

第969章 残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