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佐官小心翼翼的对视着，然后一个大佐作出决定，上前一步弯下腰说：“阁下，请您赶紧转移吧！”

山本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竟然出奇的平静，他冷静的说：“不！我现在是‘赤城’号的舰长，舰在人在，舰亡人亡——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几个佐官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镇定自若神情的影响，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他们只留下一人个并几个士兵，其他人纷纷奔向舰船各处，组织人手展开救火、防空……

不远处，“飞龙”号、“苍龙”号还有“加贺”号各自在几艘舰船的护卫下快速调转方向四散而去。“最上”号跟在“加贺”号后面，舰上所有武器都在拼命的射击，硝烟和火光遮掩下的舰桥三层的一个舷窗口，他依稀看见几个身着白色将官服的人正在朝他注视着。

山本默默的看了两眼，转身抬头看向天空，心中默默的念叨：“米内阁下，请放心，只要有我在，‘赤城’号便绝对不会沉没。”

空二师投掷完炸弹的战机，遁出日舰防空火力网之后便在师长夏全勇的带领下开始返航。铁林飞将刚才双方交战的全过程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定数。他算算时间还足够，将正在四处轰炸的所有轰炸机转回，开始重新编队，将余下战机分成四队，一队负责拦截升空日机，其余三队绕开“赤城”号，追袭另外三艘航母。

刚才的战斗，除了空二师是全力以赴轰炸“赤城”号，其它两个师还有空军司令部直属的两个中队都只是游离于日舰防空火力旺的边缘，充当着分散日舰防空火力的任务，所以损失并不大。其中，铁林飞等人驾驶的lz-i还有lz-19甚至都没有参加战斗。

学兵军的这一次“沉没吧”空袭行动准备得并不充分。最明显之处在于，全部战机没有一架装备了专门用于击毁大型舰船的鱼雷。正因为武器上存在着先天不足，所以欧阳云和他们商讨过后，才不得不采用这种群蚁咬大象的战术。

当初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时，本来的设想是，一旦发现敌舰队，立刻组织全部的轰炸机对其中一艘航空母舰实施猛烈轰炸，直到炸沉其为止。然后再试能力，轰炸其它航母。

之所以要制定这样的战术，一方面是因为欧阳云给“沉没吧”行动的定义是：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打了，就要把小鬼子彻底的打通，给他们的一个不可泯灭的教训。还有一个原因，却是以为小鬼子肯定会留下一些攻击机以防万一。

却没想到，这米内光政会如此豪放、如此激进，竟然将所有的饿攻击机都放了出去。

铁林飞刚看见几艘航母上纷纷有战机起飞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小鬼子留下来多少攻击机护家，待发现起飞的竟然是爆击机，他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就是欣喜若狂了。紧接着，于剑的自杀式攻击又带来了那么大的效应，乃至日舰反应失常，非但没有紧紧的抱成团，反而开始疏离整支舰队，这就让他起了贪心，觉得此战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就不急着先将失去战力的“赤城”号炸沉了。

学兵军空军来势汹汹，米内光政等人不清楚其实力，又被于剑自杀性进攻掀起的气势惊到，所以山本五十六才会提出将舰队疏离，以分散敌军注意力，牺牲少数几只舰船以保全大多的舰船的主意。

山本五十六没想到自己竟然高估了这支来袭机群的实力，第一轮交手过后，他没看到一架敌机有携带鱼雷这种大型舰船的杀器，马上便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提议大错特错了。

双方第一轮交手，明面上看似乎“赤城”号航空母舰以及护卫它的“熊野”号重型巡洋舰、“长门”号战列舰等舰船遭遇了重创，实际上呢，内行人山本五十六却知道，这些打击并没有损害到这些舰船的根本。只要能撑过接下来的轰炸，能安全开回本土，几个月或者更长一点时间以后，这些舰船便能一一修复完整，重新服役。

这也是他能够在手下面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的原因。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的判断却完全错了。

来袭敌机确实没有携带攻击鱼雷这种专灭大型舰船的杀器，不过却携带了大量重磅炸弹，这些炸弹使用得当，是绝对能够炸沉“赤城”号的。而且，空二师下辖的轰炸机数量虽然占去了整个集群的一半多，却并不是这一次空袭的主力。

真正的主力还没上场呢！

联合舰队一共近百艘大小舰船，这一次出动的只是一些主力战舰。倘若其所有舰队齐出，那么学兵军便是再来多一倍的轰炸机，也未必能讨不了好。联合舰队之所以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盖因为经过淞沪一战，中国海军已经被彻底击垮，除了极少数的舰艇躲进了长江，剩下的一些小型炮舰、鱼雷艇根本就对其形不成威胁。况且，外海作战，吨位太小的舰船连出海都成问题，哪里有可能威胁到联合舰队的这些巨无霸。正是因为这客观事实的存在，所以米内光政为了追求速度，才撇去那些速度较慢的老旧舰船，单单率领这些主力舰队出战，却没想到，并不算疏忽的一次疏忽，差点就葬送了联合舰队的未来。

这一场矛与盾的较量，在“赤城”号三层飞行甲板都被炸得变了形，变成燃烧的爆击机坟场的时候达到了最高潮。

剩下的三艘航母，每一艘都有超过十架轰炸机光顾，这其中还包括最少一架l-19或者lz-i。一架l-19的载弹量就达到了惊人的十吨，其造成的破坏力可想而知。

由于四架lz-i和两架l-19机身实在太过庞大，很容易成为联合舰队炮舰的打击目标，所以铁林飞并没有让它们贴着海面飞行，而是在接近敌舰群的时候爬升至超过一万米的高空，然后在空袭开始以后，再降到三千米的高度，等待机会执行轰炸任务。

当这六架远程轰炸机穿过云层缓缓降低到可视高度，发现它们庞大身影的山本五十六还有米内光政、井上成美等鬼子登时傻了眼。

l-19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日海军面前，就在几个月前的南京会战中，日海军第三舰队就曾经被两架l-19灭掉了近百艘小型舰艇。因此，包括米内光政在内的海军省高官对其印象不能不深刻。甚至有好事的鬼子还私下给它起了个邪恶的绰号：大海怪！

这六架“大海怪”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直到此刻才现出身形，而且一现身就是六架，这怎能不引起小鬼子们的惊惧。

山本五十六悔得直跳脚：“八格！悔不该将舰队分散开啊！如果所有的护卫舰都聚拢在一起，以大海怪如此硕大的体型，根本就不敢执行俯冲投弹！”

铁林飞依旧没有参与这一次空袭作战，他稳稳的操控着战机在一架白鳍豚还有一架伊-6的护卫下盘旋在联合舰队的上空，居高临下看透了日舰的防守阵型，指挥着三个战机编队分别对“苍龙”号、“飞龙”号、“加贺”号实施轰炸——“沉没吧！”他狠狠的诅咒着，下一刻，三个刚组合不久的战机编队从他身后几公里的地方俯冲下去，贴着水面向那三艘正在逃逸的航母编队飞了过去。

铁林飞将战机拉起来，从四支航母编队上空一一掠过，然后转弯，通过步话机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要急着一次成功，先试探一下，找出突破口！”

“左安兆！那边不行的！换一个方向！”

“高建，机会！投投——”

……

支那战机撇开了“赤城”号，开始疯狂轰炸其它三艘航母。山本五十六一边下令向最近的“飞龙”号靠近，同时让讯号兵疯狂的打着旗语，让“熊野”号等舰船跟随自己去支援“飞龙”号。“赤城”号拖着浓烟高速运动中，山本细细回想这一次诡异的遇袭，不禁满腹疑问：“八格！支那人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附近海域根本没有敌舰的影子！难道，我们联合舰队里面竟然有他们的间谍？不对，即使真有间谍混了进来，也不可能找到通知支那人的机会。那么，支那人是如何精确的判断出我军方位，然后针对性的实施空袭的呢？难道，其隐蔽机场竟然就在福建沿海？天哪！果若如此，我们可真是太轻敌了！”

半个小时过去，“赤城”号终于和伤痕累累的“飞龙”号会师了。而联合舰队也终于出现了实打实的损失，一艘高雄级重型巡洋舰“爱宕”号还有一艘天龙级轻型巡洋舰“龙田”号被炸沉，另外，“熊野”号的一艘姊妹舰“三隈”号重型巡洋舰则因为机房被炸毁，失去了机动能力。

这一轮的空袭与反空袭，虽然耗时很长，但是学兵军方面的损失却极轻微，只有十三架战机被击毁。值得一提的是，这十三架战机中，除了八架被直接打得临空解体，还有五架被击中的战机全部选择了发挥余热发动自杀性攻击，虽然只有三架如愿撞上了目标。但正是因为其中一架霍克iii撞进了“三隈”号的机房并引起剧烈爆炸，才使得这艘最上级重型巡洋舰失去了行动能力。

随着渐次有丢完炸弹的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护卫下编队离去，渐渐的，联合舰队的上空战机的数量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不到三十架战机，这其中，还包括一架九六式爆击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于剑的启发，有幸升空的日机，除了一部分不知飞去了哪里，还有大部分被击落以外，还有大约十架九零式、九五式、九六式爆击机选择了自杀性攻击。而蔚为奇观的是，其中有两架日机因为逼迫学兵军战机太急，竟然被自己的防空火力击中，其中一架更是在完全失去控制以后一头砸落在“飞龙”号的舰桥上，差点就将该舰的舰长直接带走，完成了一记超级“乌龙球”。

铁林飞之所以在将“赤城”号炸得几乎满目疮痍的情况下还要保留一支为数不少的战机编队，乃是为了给这一次“沉没吧”行动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赤城”号乃日海军联合舰队旗舰这件事，在学兵军高层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既然第一波空袭就找上了它，并且将它摧残得不成舰形，铁林飞自然要好事做到底，彻底让它从日海军的花名册上消失掉。

目送最后一拨投光炸弹的战机离去，铁林飞深吸一口气，猛然呼出，吼道：“兄弟们，让‘赤城’号永远的沉没吧！攻击！”

“呜——”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猛然一个增大，铁林飞率先加力、一推拉杆，操控战机朝“赤城”号扑了下去。机头刚刚压低，忽然，他发现东北方向多出来将近二十个小黑点，而且瞬间就显示出战机的轮廓，一惊之下马上意识到，这是联合舰队今天早上派出去的第一波战机。

这一波战机在成功的引诱出学兵军空军，并损失了一多半以后，现在返航了。至于他们怎么出现在西北方向，却是因为联合舰队转移了位置，而他们偏偏又猜错了舰队转移的方位，这一飞竟然多飞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遇到从“苍龙”号上成功逃出的一架九零式爆击机，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铁林飞并不知道，这批日机中的好几架攻击机，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燃油了，发动机随时都可能因为缺油停车。他想到的是，一旦这批日机赶回来，那么再想炸沉“赤城”号可就难了，所以想当然的下达了速战速决的命令。

山本五十六此时正对着来袭敌机，并没有发现身后远方天空出现的异象。看见剩下的支那战机气势汹汹的扑下来，他立刻明白，事关“赤城”号未来的至关重要的考验终于降临了——支那人果然不满足仅仅重创“赤城”号，他们还想炸沉它！事关“赤城”号的存亡，他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从容镇定，掏出手枪对空就射，同时嘶声喊道：“射击，射击！别放支那人过来！”

就在铁林飞下达了速战速决的命令不久，其他学兵军飞行员们都看到了那正在飞速逼近的日机集群。经过这长达一个小时的观战，他们早就看明白了，到目前为止，这一次“沉没吧”行动之所以执行得如此顺利，关键就在于小鬼子没有攻击机能够展开狙击。如果那批日机全部都是攻击机的话，那么即使他们都敢于向于剑学习，勇敢的发动自杀性进攻，那也得赶在这批战机到达战场之前。要知道，“赤城”号虽然被炸得不成舰样，上面的防空武器依然不少，而四周更有众多的舰船护卫着——

有些时候，有些信念一旦产生，就会产生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会支持着人顽强而固执的完成某个任务或者做完某件事情。

比如说此刻，驾驶着编号为005的l-19的张志远，他心中想的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敌机到达之前将“赤城”号炸沉，即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张志远的决定，对于002上面其他的四位乘员是不公平的，或许正因为这一点，欧阳云后来才会颁布那一项杜绝自杀性攻击的法令吧！

二十九架战机，其中有两架l-19系列的，还有三架白鳍豚。这三架白鳍豚机腹下面都吊有一枚一百五十磅重的炸弹。二十九架战机直接无视猛烈的防空炮火向“赤城”号毫不犹豫的猛扑下去，最终，只有十五架顺利返航。其余的十四架，三架在投弹前被直接打得临空解体；一架在投弹前被击断左侧机翅，打着旋儿坠入了大海；还有两架在投弹过程中被击中，因为弹药被引爆使得飞行员失去了执行自杀式攻击的机会；剩余的八架，有三架是在负伤以后连人带机带炸弹一起扑向了日舰，其中一架砸在了“熊野”号的舰桥上，引起殉爆直接将该舰舰长田中菊松炸死。还有五架，其中三架的飞行员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向于剑学习了，所以目的性很明确的扑向了“赤城”号的左侧船舷下方，并且成功的在“赤城”号船体上炸出了三个大窟窿，成了导致“赤城”号沉没的最主要原因；另外的两架，包括由张志远驾驶的那架l-19之所以会执行自杀式攻击，则纯属意外——两个人扑得太猛了，乃至没能将战机拉起来，其中那架霍克iii是直接一头撞在了“赤城”号舰尾上，在那里再次引发了大火结果，而张志远在战友的帮助下，驾机成功的投掷完炸弹越过被炸了三个大窟窿，开始倾斜的“赤城”号以后，发现战机有可能一头扎进海里，他干脆加力到底，拉起拉杆，借势直接将战机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飞龙”号左侧船体上，愣是在那里炸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这也直接导致了“飞龙”号的沉没。

第686章 沉没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