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华北,入夜以后天气很凉,同车的几人中,胡汉民和香翰屏、张自忠一人穿了件学兵师新式的军大衣,欧阳云则依旧单衣。
军大衣是直属学兵师的制衣厂新出的产品,因为欧阳云的剽窃,制式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先进的。大衣的长度刚刚过膝,衣襟及膝的地方里面各缝着一个护膝,可以很方便的绑在膝盖上取暖。
刚穿上这件大衣的时候,识货的香翰屏便叫了起来:“好东西啊!”
张自忠则说:“欧阳,看见这军大衣我想起来了,我师订制的那一批军装你什么时候给我啊?”
欧阳云建制衣厂的厂的时候,原来只是为了满足自身需要,但是随着那些新式军装,特别是迷彩服进入世人的视线,周边的韩复渠、阎锡山还有傅作义等人纷纷来下订单,尽管制衣厂一扩再扩,但是依旧远远不能达成产销平衡。因此,29军还有38师、143师这些“老朋友”的订单,欧阳云只能厚着脸皮往后压了。“今天不是来看坦克的吗?怎么谈起这个话题了?张老大,这大衣你要是喜欢,直接带回去就是,需要说这么多话么?”
一番闲聊之后,学兵师研发所的地界已经到了。经过那天晚上的突发事件之后,现在学兵研发所和电厂的防卫更加严密谨慎,特别是研发所这块。多加了两道哨卡不算,在那些树荫里,围墙的角落,或者某一家建筑的屋顶,可到处隐藏着来自狼牙和大刀的尖兵。
经过有点繁琐的检查手续,欧阳云一行来到了一幢灯火通明的院子外面。院子里面,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其间还夹杂着几个人的嘶喊声。
进院子的手续更加严格,即使是欧阳云这个学兵师主帅,在荷枪实弹的警卫面前,也乖乖的签名登记,然后交枪,并伸直双手让警卫检查,以免夹带进危险物品。
终于进了院子,入眼便是那台正轰鸣着的“继光型”陆空两用坦克,侯德榜带着五六个学兵拿着各种仪器正围着它忙碌着。
与其它坦克相比,继光型车身显得格外的长,而它的旋转炮塔则有三座,除了前移的主炮炮塔,在后半段则交错布置着两个用于安装高射炮的炮塔。
欧阳云当初和侯德榜刚开始设计这种坦克的时候,因为考虑的对空武器是体积较小的高射机枪,因此车身无论宽度和长度都比现在为少。而侯德榜他们现在搞出来的这个东东,先不管其性能如何,光从外形上来看是比较丑的。
长度达到了七点二五米,宽度是四点零三米,高度三点一三米(至主炮炮塔),重量达到了夸张的四十六点零八吨。动力是两台柴油机,主动力柴油机置于车身中部,主炮塔和第一个防空炮塔之间,12缸v型,缸径150毫米,额定功率513千瓦;辅助动力柴油机(主要功能是驱动一台发电机为驱动三座炮塔的电机提供动力)置于车的后身,6缸直列,缸径115毫米,额定功率135千瓦……
侯德榜不愧是科技狂人,欧阳云等人出现了一刻钟左右,他才注意到了。这里是学兵师最机密的所在,无关人等是一概不准入内的,他猛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影,抬起头来就想呵斥: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句话才出口“你们”两字,看见一张有点熟悉的脸,他一愣,然后才分辨出对方乃是欧阳云,登时眉眼展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哟,是欧阳啊!从南京回来了?”放下手中的笔,搓搓手问:“觉得怎么样?”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欧阳云先向他介绍了胡、香、张三人,没有急着下评论,开始就自己感到疑惑的地方进行提问。
得知这款坦克的最高时速达到了54公里每小时,欧阳云想起不久后将成为日军坦克主力的奇洛时速不过38公里每小时,脸上不由笑容绽放。“速度不赖,就是主炮口径太小了,37毫米只相当于轻型坦克的火力,这和我们的主要对手‘奇洛’的57毫米口径比起来可太逊了。”
侯德榜点点头:“没错,不过这不是问题。这种型号的坦克主要功能是对空,如果对地的话,可以将高射炮换成高射机枪,那样的话两个防空炮塔就可以去掉,多出来的重量,换装一门大口径的坦克炮不是问题。欧阳,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有几个紧要的地方正要找你商量呢……”这辆坦克到目前为止算是侯德榜最满意的一个作品,因此一旦聊起这个话题便有滔滔不绝之意。
如他所言,这辆坦克其实只是样品,据他讲,之所以一开始就舍高射机枪而改为高射炮,取的是从难到易的路子。“继光型”陆空两用坦克的基本型号确定下来以后,在此基础上,偏重陆地进攻的“继光型陆改”的推出相对来说就容易得多了。在此基础上,甚至可以衍生出专门对空,而取消主炮的“继光型空改”,还有水陆两用坦克。
侯德榜一旦和欧阳云就技术问题展开讨论,胡、香、张三人便只能充当听众了,他们中间,香翰屏和张自忠这两个老行伍其实都懂点坦克的,可是,他们对于坦克的理解却是相当片面的。这倒怪不得他们,便是号称世界第二强军的日本陆军,他们的大多数指挥官也没能真正认识到坦克的作用。在他们心中,坦克不过是步兵的附庸而已,虽然能够给予已方以极大的助力,却不足以凭一己之力改变战局。
作为后世来者,欧阳云的眼界自然要高过这些鼠目寸光的小鬼子。他要打造坦克的初衷,却是因为对日本空军的忌惮,不过,现在听了侯德榜的介绍,他却有了全新的想法。
众所周知,当坦克变成专门的对空武器,那就类似于现在的防空装甲车了。欧阳云现在考虑的是,这个“继光型”的样品体积如此庞大,真正的放到陆空立面的主战场上,以小鬼子的凶悍来说,其生存能力是让人担忧的。其造价是如此昂贵,也不是学兵师这样的小单位能够耗费的起的。也许,将陆、空完全分开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这还得有待战场的检验。
欧阳云和侯德榜一番嘀嘀咕咕,最后两人决定,先按照目前这种版本的造五辆出来,然后再分别造五辆“陆改”和“空改”,之后拉到演习场上进行一番实际演练,再确定之后的发展方向。
“欧阳,两辆是不是太少了,小鬼子坦克太多,就两辆的话我们怎么和他们拼啊?”离开研发所回去的路上,张自忠对欧阳云说。
欧阳云苦笑:“老大,不要这么着急好不好,这个才是样品,许多技术都不成熟,还有待改进。我答应你,等成熟的产品出来,除了补偿你们两辆以外,我再以成本价提供你们二十辆,如何?”
“成本价,要是我买不起怎么办?要不再送个八辆,让我凑个整数?”张自忠试探着问道,脸上难得显出一份商人的精明来。
说起来是件可笑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欧阳云交道打得多了,反正,张自忠现在给欧阳云的印象完全和历史书上的描述偏离了方向。史书上记载,张为人是刻板的,因此两人刚开始打交道的时候,欧阳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然而随着接触的加深,他这才发现,原来张竟然是个相当随和的人,不仅随和,身上还透着一股子农民式的狡猾。
细细算来,38师从学兵师这里得去的好处可是不少。“卫青式”、“去病式”刚出来的时候,学兵师自己还没装备上呢,38师的兔崽子们已经开始在靶场用得眉开眼笑了。针对欧阳云这种做法,即使是和他相交莫逆的李铁书、姜树人那都是有意见的。李铁书气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他看来,欧阳云这么做就是虚荣心作怪),而姜树人则有更深层的担心,认为过多暴露自己的实力不是好事,金银外露,谁知道会不会引贼上门。而上一次发生在研发所和电厂的变故多少正好证明了他这个观点。不过,欧阳云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倒不是他有什么高瞻远瞩的目光,有着更深层的打算,而是他确信史书上关于张自忠品德的记载是完全真实的。如果付出这么一点枪械能够换来张的信任和38师这个盟友,在欧阳云想来是非常划算的。
“老大,这坦克可不是步枪什么的,我实在做不了主啊。再说了,你们38师经营天津也有半年了,按道理说手上并不缺钱哪。”
“哎,欧阳老弟,没想到去了一趟南京你就变得这么小气了,怎么?开始爱惜其羽毛来了?”
“什么哪,我这是被广州还有南京的繁华给吓倒了,和这两座大城相比,我们任丘还任重而道远哪。因此呀,我决定接受姜总的建议,要细水长流了。”
第250章 战火起,学兵师成军(四)
张自忠在任丘逗留了两天之后回去了,当然,早就习惯从学兵师顺手牵羊的他是不会空手而归的,这不,临走前把欧阳云身边的三个贴身侍卫、狼牙战士中的精锐给挖走了,说是对欧阳云那种强度训练下培养出来的战士很感兴趣,借回去给本部官兵做个表率,怕欧阳云不答应还拍胸脯保证说一定会还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
欧阳云心中乐开了花——如果说学兵师是他的部队,那狼牙是谁?那就是他的拥趸,和他的感情那是最深的,他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和学兵师离心离德,倒是有些担心张自忠手下的那些兵会不会给拐了。当然,考虑到和张自忠的关系以及38师的特殊地位,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于是在张自忠临走前对那三个侍卫说:“张将军看重你们,那是你们的造化,以后的前途是大大的,都给我把所有的本领拿出来好好干。哼,要是敢丢了我们学兵师和狼牙的面子,小心我拧下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是!”三个侍卫立刻立正,岩石一般挺起了身姿。
怕他们受委屈,欧阳云又对张自忠说:“张老大,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啊,我这人很护短的,你可不许亏待小李他们,他们三人作为狼牙精英,在我们师拿的可是十人份的兵饷。”
张自忠对狼牙战士早就窥伺着呢,只是一直放下不面子朝欧阳云开这个口。小李他们被请过去肯定是做教官的,这样一来,他张自忠岂不是承认自己带兵上不如欧阳云了?当然,豁达如他,现在已经没心思想起这些了,他咧着大嘴笑道:“放心放心,我老张亏不了他们。”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小李他们返回了天津。
欧阳云此次的南京、广州一行,时间长达一月,作为任丘的军政首脑,案头上立时积压下如山的公函和文件,出于礼貌在陪了胡、香二人一天之后,他便被姜树人和潘媚人(现在已经升格外他的秘书了)揪回了办公室,从此开始了长达一周的苦不堪言的“白领”生活。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一场会议要开,和粤桂结盟的事情虽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但是不给张镇和吉星文这类亲南京人士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是肯定会留下后患的。
事实上,当欧阳云和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刚刚在广州签下协议,张镇他们第二天便从报纸上获知了这个消息。然后,各人的反应便立场分明了。
张镇是旗帜鲜明的反对,而他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南京不管有什么不对,毕竟是国际上承认的中央政府,而学兵师要想获得法理上的存在,就不可能忽视南京政府的存在和蒋委员长目前在国内的绝对权威;他甚至认为欧阳云这么做有出尔反尔的嫌疑,不是一个正直的军人应该摆出来的行为。
吉星文属于中间派,表面上他附和张镇的意见,但是私下里却又和李铁书、郭彪等人进行了沟通,认为当前最紧要的是欧阳云的安全问题。
而李铁书和郭彪则是典型的欧阳派了,他们不担心如此会触怒南京方面带来麻烦,而是仅仅担心欧阳云的安危,一度准备调动狼牙大部前往“迎驾”。
而对民国官场上那一套比较熟悉的姜树人则劝他们完全不必这么做,他的理由是,现在学兵师和粤桂的结盟,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学兵师的实力无疑更强了,也更有话语权了,因此欧阳云现在的安全形势反而比任何时候都重要。他最后是这么说的:你们想想啊,既然我们和粤桂结盟了,那么万一欧阳要是出事的话,那我们学兵师将何去何从呢?肯定会选择盟友投靠吧?这样一来,粤桂的实力岂不是更强,有些人肯定不愿看到这一点的。相信我,欧阳最近肯定不会有事。
欧阳云果然平安的回到了任丘,而且带回了一支粤军。
刚刚得知欧阳云竟然要将察哈尔分一杯羹给陈济棠,李铁书和张镇、吉星文等人皆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这与自断手腕毫无二致——陈济棠为什么被称做南天王,韩复榘、阎锡山等人为什么能偏安一角而与南京政府共存,就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势力地盘,能够发展自己的武装。察哈尔对于学兵师意味着什么?有了察哈尔,学兵师这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历史舞台,无需再仰仗他人鼻息了。小小的任丘,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可发展的空间都太狭隘了,察哈尔虽然是穷山恶水,毕竟有那么深的战略纵深,毕竟有那么大发展的空间……
欧阳云回到任丘的第一次军政会议,就是在这样一片猜疑声中开始的。潘媚人刚刚把学、粤、桂三方同盟协议读完,会议室里质疑声一片,而脾气暴躁的郭彪直接站了起来,瞪着欧阳云厉声问:“师座,你马上就是军座了,怎么能作出如此幼稚的事情?陈济棠那个混蛋给你灌什么迷汤了?”
这话有点重,事实上,自从文安战后,虽然欧阳云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民”,但是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人已经很少了。
郭彪此话一出,姜树人立刻一眼等了过去,喝道:“郭大队,有你这么和上峰说话的么?师座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他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了?”
吃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不由都闭口把目光投向欧阳云。
“福建的东山县谁去过?”欧阳云没有直接释疑,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