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连忙抹了抹眼泪。
“钱先生,父皇他……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或许一天,或许十天,也或许半月……不过龙体太虚弱,即便……也是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里,赵曙身体一晃,差点摔倒,王宁安立刻扶住,他急忙问道:“钱先生,圣人可有什么交代?”
“有,圣人让王爷立刻进去。”
王宁安迟愣一下,“只是我一个人?”
“嗯!”
“那好,殿下,醉翁,你们先等着。”
王宁安直接迈步进入寝宫,其实在走进去的那一刹那,他已经猜到了赵祯想要说什么。所以王宁安疾步到了龙床前面,伏身抓住了赵祯的手臂,在这一刻,赵祯浑浊的眼球,动了动,他张嘴,想要说什么。
王宁安立刻凑到了赵祯的耳边,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陛下,臣上次答应陛下的事情,绝没有半点反悔之意,臣一定尽力辅佐殿下,兴旺大宋,如果口不对心,情愿意天打雷劈,万箭穿心!”
赵祯听完之后,眼角滚下泪水,他微微点头。
“朕……父子,何其……何其幸运,能,能得,景平辅佐!”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耗光了赵祯大半的力气,王宁安连忙道:“陛下,臣去把太子请来,陛下留着力气,嘱咐太子殿下吧。”
说完之后,王宁安就退了出来。
赵曙又进去侍奉父皇,王宁安就静静坐在殿外。
坦白讲,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生离死别。
比如当年折老太君,百岁高龄,伏在丈夫的尸骨上,含笑九泉;比如恩师范仲淹,一生辛劳,全都为了大宋江山和苍生百姓;比如包拯清廉自守,让人五体投地,甚至包括韩琦,他临死之前,良心发现,太多,太多的人,几乎都数不过来。
王宁安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不会再有什么波动。
但是不得不说,当他看到赵祯形容枯槁,满脸死气的时候,王宁安的心像是被扎了一样,疼,很疼!
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
这么多年,赵祯提拔,重用,视他为子侄,给他广阔的舞台,任由他驰骋……作为权臣,出将入相,封侯拜相,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这些年来,赵祯也不是没有限制过王宁安,但是,赵大叔从来都是以诚相待,没有像那些沉醉帝王之术的昏君一样,随意操纵臣下,甚至以折磨臣子为乐。
如果说君臣之间的分歧,只怕是横山之战后,派遣了三个钦差,弄得西北大乱,那之后赵祯反思了自己的错误,甚至封王宁安西凉王,给他千里封地。
如此厚待,王宁安也是无话可说,除了感动,就是感动。
直到前一段时间,赵祯将政事堂托付给他,也把太子交给了他。
这份信任,简直堪比白帝城,刘备托孤诸葛亮,甚至还要超出好多。
陛下不曾负我,我也不会负陛下。
王宁安握紧了拳头,他已经许诺赵祯,就一定会做到。
正在这时候,赵曙又出来了,他的脸上挂着泪珠,显然刚刚哭过,他直接走到了王宁安的面前,满脸的不敢置信!
“师父,你,你怎么会答应那种条件,弟子,还有大宋的百姓,可离不开你啊!”
此话一出,把旁边的欧阳修都吓坏了,心说王二郎啊,你到底和陛下玩什么鬼把戏,答应了什么?
赵曙咬着牙,近乎哀求,“父皇刚刚说了,他,他愿意收回,师父,你,你也收回好不好?”
王宁安淡淡一笑,“殿下,臣始终是大宋的臣子,不管在什么位置上,都不会变的。至于我答应陛下的事情,不是什么限制,相反,是一个保护!师父可不想赖在一个位置上,坐得屁股生疮,惹得人人唾弃。天下何其之大,师父还想好好体验,殿下,你可不许害我!”
赵曙嘟着嘴,赌气道:“师父,你太狡猾了,等,等日后,弟子也退位,然后也到处看看!”
听着这师徒的话,欧阳修有点迷糊。
“二郎,殿下,你们能不能说明白点!这是个什么条件,让我也听听,给你们做个证明人!”
王宁安和赵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回绝了醉翁。
“你老啊,还是继续醉着吧!”
三日之后,赵祯含笑驾崩于大内,举国皆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