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为了筹措救灾的粮食,他把黄河新冲出来的河道,强行卖给商人们。地方官吏说得很好听,这些地方原本都是良田,只要商胡口堵上,黄河水回归故道,这些地方又能耕种,而且河水泛滥,带来的泥沙淤积,使得河道成为最好的良田。
放在以往,淤积的田地是一等一的好地,至少能卖到三贯钱,夏相公体恤大家,知道难处,只作价两贯。
当然了,超挺难,大家也该体谅,因此这两贯钱必须用粮食偿付,粮价按照400文一石计算,一亩田折合5石粮。夏相公还知道大家不容易,一时筹集不到这么多粮食,故此每亩先交2石,等秋收之后,再交另外3石。
夏相公让了这么多,商人也不能不识抬举,谁敢反对,就是奸商,就是存心看着灾民饿死,十恶不赦,接下来就等着朝廷的手段吧!
夏竦和郑骧算过,扣除包拯和王宁安负责的灾民,还剩下四十万人,按一人一石计算,就是四十万石,运输消耗至少三成,因此需要弄到六十万石粮食,而黄河冲出的新河道,加上周围的滩涂,至少两百万亩,怎么算都是绰绰有余,还让河北的商人占了大便宜,夏竦觉得傻瓜才会拒绝。
如果真有人要当傻瓜,多半背后就是庆历诸公,还有贾昌朝,他们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想要逼自己下台。
夏相公是什么人?
弄假书信,散布流言蜚语,编造绯闻,什么干不出来。
你们那点道行,还敢在老夫面前耍弄,简直圣人门前卖字画,不知好歹了。夏相公授意郑骧,让他告诉办事的官吏,不要手软,一定把事情办成了,一个月之内,就要看到粮食!不管是救灾,还是修河,夏竦才不会让两个无名小卒胜过他。
夏相公的算计不可谓不精明,手段也不可谓不狠辣,只是有些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白秀娥规规矩矩坐在姑姑的面前,把白大舅的担心说了出来。
“新河道地势低洼,就算商胡口堵上了,还会水涌进来,没有两三年的功夫,别想正常耕种。而且淹了水之后,土地盐碱,产量下降……不光这些,就算朝廷定的标准也不合适,现在粮价都涨上天,400文一石,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各家的存粮都没了,要从南方购买,运到河北,只怕4000文都不只!我爹不愿意交粮买田,结果他和二叔都给关了起来。”白秀娥急得哭了起来。
“姑姑,别人都不管我们家了,吃了一圈闭门羹,我,我就想到了姑姑,你要是不管,我爹他们就没救了……”小妮子哭得白氏心酸酸的。
“丫头,别怕有姑姑呢,没人敢动你爹他们。”白氏沉默一阵,要说以王家的财力,弄点粮食,把白大舅和白二舅弄出来一点不难,当关键是涉及到了夏竦,白氏觉得还是应该稳妥起见。
她把王忠叫来,让他把白秀娥送到六艺学堂,跟王宁安说说,让儿子处置。
白氏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跑到学堂,王忠连忙答应。
就这样白秀娥被送到了学堂,她见到了王宁安,小家伙真年轻啊,最多十五岁不到,淡薄,瘦弱,小脸蛋白嫩嫩的,书卷气很浓。
白秀娥带着十二分的怀疑,把经过说了一遍。
王宁安的眉头挑起,别人家也就算了,自己的两个舅舅他们可是好人,至少王家发迹就靠着人家送的酒楼和茶馆,现在出了麻烦,岂能不管。
略微思索一下,王宁安就立刻提笔,写了封简短的书信,只有二百字不到,封好,立刻让人送到真定去。
弄完之后,王宁安咧嘴笑笑,“表姐,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我这还有点学生功课,批改之后,晚上准备家宴,给你接风洗尘。”
王宁安说的轻松,白秀娥却越发疑惑。
“这就行了?我爹他们没事了?”
王宁安摊摊手,“没事了,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
白秀娥突然站起,脸色大变,眉头一动一动的,嘴角不停抽搐,突然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弄得王宁安手足无措,也不好去搀扶,傻在那里。
哭了好一会儿,白秀娥才开始数落,越说越气。
“我爹和二叔都被抓了,以往的亲戚都不亲了,朋友也都跑了,谁也不帮我们。都是没良心的,遭天杀的,挨千刀的,出门就让车撞死,马踩死,掉河里淹死……”
王宁安这个汗啊,就听白秀娥发飙道:“我大老远的跑来,就指着姑姑了,结果姑姑把我送你这儿,你就写了一封信,才那么几个字!能有什么用?我偷看了,连我爹的名字都没提到!买地交粮,那是夏相公的命令,谁也没法违抗,你那么漫不经心,肯定是不想真心帮忙!”
白秀娥猛地站起,盯着王宁安,怒冲冲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王宁安被这个疯丫头吓得连退两步,傻愣愣道:“还能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大舅的女儿,我,我的表姐呗。”
“哼,还有呢?”
王宁安茫然摇摇头,白秀娥气得跺脚大骂:“姑姑可是答应了娃娃亲,你,你能看着你的岳父和舅舅被关起来,袖手旁观吗?你忍心让你表姐和未婚妻没了爹吗?你倒是说话啊?”
白大姑娘厉声叱问,王宁安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脑袋里只剩下四个词不停闪过……舅舅,岳父,表姐,未婚妻……我的娘啊,你坑儿子也不带这么坑的!
这白秀娥比自己大了六岁,女大五赛老母啊!这家伙简直是个母老虎!就这个凶劲儿,这个闹腾的架势,谁娶了她,还不天翻地覆啊!
王宁安吓得手足无措,夺路而逃,赶快去找老娘,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娃娃亲到底是怎么回事……